在歐羅巴別處的國王與領主,還在與商人們合作,勒逼與壓榨平民的時候,路易十四卻另辟蹊徑,從限制商人,善待平民開始了自己的統治,按理說,這種行為應當引發得利者們的怒火,讓他落得如同曾經的查理一世那樣的下場。無奈路易十四是一個騎士國王,他上過戰場,有著無數忠誠的士兵與將領,并且深受民眾愛戴——在這樣的榮譽與功勛前,任何陰謀都如日光下的露水,尚未成形就破滅了。
舍恩也沒指望他們的密謀能夠影響到那位陛下的統治,他只希望能夠讓太陽王做出決定前,能夠略微……他是說,只要一點點,站在商人這邊考慮一下就行了。
他是這么想的,至于那些被他們推出去的可憐人,他是根本不在乎,不,應該說,根本不在考慮之中的。
外面的夜景固然漂亮,但怎樣漂亮,也沒法變成一場真正的表演啊…………人們在竊竊私語,他們不敢質問蒂雷納子爵,只能搜腸刮肚地想著種種贊譽的詞語——他們能夠將蒂雷納子爵,一個瘦削的老人,形容為如同波塞冬般的偉岸神祗,當然也能對著他們司空見慣的場景做出一首十四行詩來。
舍恩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小本子,里面是他從一個學者那里買來的詩歌,嗯,不算很好,但絕對符合他的身份,他也是別人奉承的對象,也知道,有時候他并不在意別人說了什么,只喜歡別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罷了。他輕聲咳嗽了兩聲,整理了一下外套,抬起頭來看向窗外,準備向蒂雷納子爵獻上一首贊美阿姆斯特丹的小詩——也就是贊美在法國國王的統治與蒂雷納子爵的治理下,變得更加繁榮與美麗的阿姆斯特丹……
然后他怔住了。
黑色,從來就是許多場景的最佳底色,它深沉的本質能夠輕而易舉地將哪怕再細微的亮色凸顯出來,所以,舍恩看見了遙遠的海上迸發的金色與紅色——屬于火與爆炸的顏色。雖然有月光,有星光,有船只與碼頭點綴著的微弱燈光——卻無法對其造成絲毫影響與遮蔽。也有可能,是因為它們并不是稍縱即逝,而是不斷地膨脹與勃發,一個接著一個。
如舍恩一樣的人占據了大多數,蒂雷納子爵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的視線掃過整個大廳,也有人變得緊張,或是憤怒,讓他有點吃驚的是德波爾竟然也在其中,看來理想主義者有時候也會向現實妥協。
“那是……什么?”過了很久,才有人顫抖著聲音問道。
蒂雷納子爵讓仆人進一步將所有的長窗打開——這也是在整修后才有的,于是,不但是亮光,就連隱約如同雷聲的轟鳴也能被人們聽到了,夜晚萬籟俱寂,人們就算想要欺騙自己,也無法否認這種頻繁,不規則的訇然巨響不可能是上帝的賜予。
“一場小小的戰斗罷了。”蒂雷納子爵從容地走到窗邊,享受地呼吸著海風傳來的氣味,好似能夠嗅到熟悉的硫磺與鮮血的氣息,“由失敗者,陰謀家,以及愚蠢的天真孩童共同組織起來的一支艦隊……”他笑了笑,“雖然我不知道應不應該這么說,畢竟他們甚至沒有一艘鐵甲艦船,又都是曾經的手下敗將,但我想,這里應當有不少人以為他們能夠獲勝——在不名譽的偷襲后。”
他余光一掃,就看到有人想要沖動地發言,卻被身邊的人抓住了。
“是否如此,你們應當心中明白,我就不多贅述了,”蒂雷納子爵說:“且請諸位靜靜地于此觀看這場盛大的表演吧,我想這不會耽誤你們太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