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能想到最壞的事情都會在這里發生。
柯爾貝爾以及他的弟子們甚至感到畏懼,他們不敢擔保這樣的事情不會在他們開設的救濟院中發生——于是,在向國王提交了報告之后,王太后主持的慈善事業——從建筑體系上來說,變成了善堂、救濟院與孤兒院。
其中善堂只供年紀在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居住,救濟院則男女分開,年齡在十四歲以上的年輕人都被聚集在這里,孤兒院就是十四歲以下,到剛出生的嬰兒的伊甸園。要說它們是否能夠與數百年后的慈善場所相比看,當然不能,除了已經無法動彈,快要涂油的老人與還不能行走說話的嬰兒之外,這里的每個人都是要干活的,只是有了一個無需繳納高額租金的棲身之處,免了人頭稅,王太后等貴女的作坊與工場也能提供給他們一份工作罷了。
這里的管理者應當如何安排,也是一個難題,管理者的薪水微薄,但擋不住從老鴇、工廠主與罪犯頭目那里來的暴利啊,后來還是國王陛下為他們找到了一個好方法,那就是讓不得不從軍隊里退役的士兵與軍官中挑揀管理人,這些退役的士官們,本來就有國王陛下承諾的退役金,這筆錢相當可觀,但不是一下子就發給他們的,而是按月放發,那時候是為了避免他們一拿到錢就去拋擲在了酒館與游女身上,現在倒是可以成為一種制約——除非賄賂與貪污的錢款能夠超過這筆錢財,不然管理者是不會動心的。
而且為了避免長時間的就職,最終將管理變成了統治,這些管理者們還會每隔一段時間就更換所在的救濟院,交接的時候賬目由專門的監督與會計清查,如果出現了錯誤與混亂的地方,責任人不彌補虧空是別想離開救濟院的,或者說,直接就從救濟院去了巴士底。
在王太后去世前,這樣的慈善場所已經拓展到了三百所,巴黎,凡爾賽以及盆地里的另外幾座城市,人們一看到黑色的鐵柵門上有懸掛著金百合、太陽以及圣母皮帶的紋章,就知道這是王太后捐助建造的救濟院——王太后沒有私人紋章,國王就將自己的太陽頭像與金百合贈給了她,至于圣母皮帶,就是一種貴女們中流行的鑲嵌著圣母頭像的皮質腰帶,當初三十七歲的王太后曾經流產,人們都說她生不出健康的繼承人了,但一場暴風雨將國王駐留在盧浮宮——她就這樣有了路易十四。
當時與確定有孕的時候王太后都系著圣母皮帶,路易十三也發愿說愿將法蘭西獻給圣母瑪利亞,所以王太后的紋章里才會有圣母皮帶的部分,還有的就是,所有的救濟院都是以圣母瑪利亞的圣名加上地名來命名的,譬如——圣母瑪利亞-巴黎善堂,或是圣母瑪利亞-利摩日救濟院。
但對那些孤苦的可憐人來說,王太后就是他們的圣母,又或她就是圣母的人間化身,一聽到王太后去世的消息,他們不由得放聲大哭,如古羅馬人一般,扯亂頭發,脫掉鞋子,在面孔上涂抹泥沙,這種哀慟是沒有一點矯飾的,看上去也極其丑陋,但沒人會去指責他們有失教養。
他們其中的一些人,就向管理員提出,要到巴黎去送別王太后,這當然會讓他們失去好幾天的工錢,耗盡他們微薄的積蓄,甚至直接影響到他們十來年后的生活,但他們還是顯露出了堅定的意志,就像是虔誠的教徒要走去耶路撒冷朝圣似的,“如果您不同意。我們就逃走,不回來也沒關系。”他們這樣說,這樣就算是再鐵石心腸的人也不能不動搖,何況這里的管理者還是國王的信徒,他們想到國王如何悲傷,就不能不答應這些人的要求。
幾個聰明的管理者還將想要去參加葬禮的人聚集起了起來,組成隊伍往巴黎去,免得他們走失或是出現意外,又或是被當地的官員與民眾攔截下來——他們的同僚也覺得這種方法很好,于是這樣的隊伍就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多,一時間還有人以為他們真的是什么朝圣隊伍——因為他們還真的舉著十字架,路上也時時祈禱。
當盧瓦斯侯爵,還有柯爾貝爾在收到下屬的申請,國王也從“小鳥”與官員那里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并沒有太放在心上,誰知道一路過來,最終有一萬五千人來到了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