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既然路易十四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讓印第安人擺脫那條似乎注定了要落入深淵的悲慘道路,那么他的大臣,將領與子民就沒有不迎合他的,作為印第安人的首領,“牛角”與羅爾夫也從凡爾賽宮的宴會上,逐漸地走到了貴族的沙龍里。
當人們屠宰牛羊的時候,他們只在乎牛羊的肉質是不是足夠鮮美多汁,但除了極少數人,都很難對同類做出那樣冷酷的事情。雖然最初邀請“牛角”與羅爾夫的貴族們也許只是為了阿諛國王,尤其是在宴會上,國王很愿意聽聽那些印第安人在他們的沙龍里或是家里受到了怎樣隆重的款待——能與國王說上話的機會可是價值連城!一點也不夸張,相比起上千成萬的金路易,向一兩個新貴發出邀請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而且他們很快發現,這些印第安人并不如英國人所說的那樣野蠻無知啊。
就算“牛角”與羅爾夫向水手、商人學習的法語并不能算作最優雅的(帶著明顯的外省口音),但他們的談話內容卻足以彌補這點缺憾——他們當然不能和巴黎人與凡爾賽人談什么最新的時尚、嗜好或是流派,但他們都和英國人打過仗啊。
法國人與英國人的仇恨我們就無需一再重復了,查理二世在還是康沃爾公爵,以及初即位的時候,與路易十四有過幾年柔情蜜意的日子,但即便是這個時候,英國國會也沒少了對法國的敵意,等到查理二世穩固了手中的權柄,英國就明火執仗地站在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的一邊,不斷地挑釁起以往的敵人了。
現在是英國人屈居下風,但要是聽英國人的壞話,無論是他們是如何無恥下作,忘恩負義,還是在戰敗后發出的哀嚎,甚至如何被印第安人殘忍的剝了頭皮,被懸掛在旗桿上做了旗幟,法國人都很愿意聽。羅爾夫與“牛角”正是與英國人打了好幾年仗的,就這樣還是不免被搜刮一空——他們又不愿意隨意編造謊話,只能將那些事情說了一遍又一遍,那些達官貴胄,紳士淑女居然還很愿意一遍遍地聽著。
其中最熱衷于此的竟然是一批從軍事學院里出來的學生,以及年輕的軍官們。
那位大喊著母親,從外面沖進來,滿臉興奮與驕傲的正是這些人中的一個,也是我們熟悉的人,拉法耶特夫人的兒子,拉法耶特侯爵。
拉法耶特侯爵能在這樣的年紀成為國王身邊的人,一半是因為他的忠誠與英勇,一半則是因為他有拉法耶特夫人這位美麗而又學識的母親,在凡爾賽與巴黎,這位夫人的追求者多過河之鯽不說,在貴女中,這位筆尖生花的作者也有著許多女爵與夫人的擁躉。
國王對她的欣賞則來自于拉法耶特夫人一聽說王后建立了女子學校,就立刻自請來做教師,還拉來了同樣天賦卓著的塞維尼夫人——因為當時人們的思想中,教師還是一種卑賤的職業,僅略高于女仆,拉法耶特夫人能這樣做實屬難得。
她還將這份工作堅持到了現在,也沒放下寫作,又收養與資助了數十位家道中落,或是不愿舍棄學業投身婚姻因此與家里反目的年輕女士繼續學習與研究。
就連王太后的慈善事業也有這位夫人的一份,她本人卻是過得十分樸素,如果不是她依然在凡爾賽與盧浮宮有著一個房間,也得到特許,能夠隨時覲見國王與王后的話,居住在一幢位于巴士底附近,安靜到有些寂寥的二層小樓的這位女士,大概很少會有人相信她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貴女。
如果說她還有什么掛念的,可能就只有她的兒子了。
拉法耶特侯爵的手還掛在三角巾上,雖然喜愛風流的年輕人將白色的亞麻三角巾換做了暗藍色的絲綢,但他還是個傷員是不爭的事實,一看到他莽莽撞撞地從外面沖進來,夫人不由得一疊聲地喊道:“慢些慢些!”只怕他不小心又跌了一跤,加重傷勢。
拉法耶特侯爵因為母親與姓氏獲得了國王的青眼,也因此得以在國王御駕親征時伴隨在他的身邊,但對這位雄心勃勃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榮耀完全不足以滿足他的進取心,他希望人們提起拉法耶特的時候,想起的不是他是母親的兒子,而是恰恰相反。
只是太陽王身邊的星辰太多,也太亮了,不說大孔代,蒂雷納子爵,沃邦,紹姆貝格等人,在軍事天賦與家傳淵源上,拉法耶特不但無法與如讓.巴爾,旺多姆的約瑟夫,或是維拉爾相比,甚至無法與更年少的小歐根,或是曾經因為富凱受到國王冷落的克雷基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