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立刻不說話了,洛姆發出一聲尖銳的譏笑。他抬起手杖指了指,他的學生立刻用手杖擋住這個老太婆的去路,而后掀開了她的頭巾,頭巾下是布滿了一整張臉的圓形疤痕,“天啊,”她喊叫到,一邊努力想要將頭巾蓋回去。
“這是個該死的女巫。”洛姆先生說:“還是一個卑劣的盜賊。”他一看就覺得不太對,這個老太婆衣衫襤褸,不像是能夠住在這種房屋里的人。在瘟疫經過之后的村莊,這種現象很常見,一些僥幸得存的活人,會理直氣壯地將那些不幸的人最后的一點資產占為己有——那些圓形的疤痕,說明這個老太婆曾經感染過天花,但幸運的活了下來,所以她才會這樣安安心心地住在疫區里。
“圣母佐證!”那個老太婆立即悲慘地喊叫了起來:“大人們,我可不是什么賊啊,這原本就是沒了人的屋子,修士先生允許我住在這里的!”
“那些牲畜呢?”
“那是教士給我的酬勞。”她說,而后匆忙地,仿佛擔心這群大人不相信她似的,指著一座普通的房屋喊道:“如果您們不相信我,那么就去問問修士先生吧。”
“我們當然是要問的。”洛姆先生說。
老太婆被他們押著往那座房屋走去,那座房屋看上去平平無奇,和村莊里的其他房屋也沒什么太大的區別,只在木門上懸掛了一個十字架,他們一敲門,里面就走出了一個有著類似裝扮的男人,不過他的腰間捆綁著一根繩子,就是在修士中常見的那種,仔細一看,他的面罩和長袍都挺粗陋的,沒有寬檐帽,只拉起了一個深深的兜帽。
這位修士一看到這個老太婆,就立刻明白了,原來這個老太婆確實是他雇傭的,因為這座村莊在爆發了天花疫情后,大多數人都倒下來,還有一些人逃走了,在瘟疫醫生沒有到來之前,這位偶爾經過這里的修士先生就承擔起了醫生的職責。
“我不太擅長醫術,”修士坦白地說:“我只能為他們祈禱,做圣事,將他們埋葬。”
“已經足夠了,修士先生,”洛姆說:“醫生只能拯救他們的軀體,而您卻在拯救他們的靈魂。”
“這正是我應當做的,”修士說:“本來我還以為您們不會那么快來呢。”
“只能說是一個巧合。”洛姆先生說:“您到這里幾天后啦?”
“有一個多月了。”修士說。
“那么還請您跟我說說這里的情況吧。”
于是修士先生就大略地說了一下他在這里的所見所聞,這里的村莊因為地處荒僻的緣故,所以就連農事官都很少在這里常駐,這里也沒有教堂或是禮拜堂,當然也沒有教士,這里的人們已經習慣了身上出現小疙瘩——或許是因為蚊蟲,或許是因為草木的汁液,又或許是因為睡在了太過潮濕的地面上,孩子發熱、夭折更是常事,所以他們根本沒注意到種種異樣——它正是疫病的開端。
修士經過這里的時候,只是在這座被村民們用來充當禮拜堂的房屋里暫住,幸運地沒有和村民接觸太多,染上疫病,之后,他無奈地攤了攤手:“顯然,也許別處也有跑出去的人,我正要離開的時候,道路就被封鎖了。”這里畢竟曾經是法蘭西王室的祖地,布盧瓦城堡始終有著一支軍隊看守,這里的監政官與軍隊將領的反應也相當快。修士發現自己已經無法離開的時候,就回到了村莊里,盡其所能地找了一些藥草,熬成藥湯給村民們喝,但他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不擅長醫術,人們不斷地死去,先是虛弱的老人和孩子,而后是女人,最后是強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