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人們想象的不同,在這些被奴役與強迫著戰斗的人群中,你聽不到多少憤怒的吶喊,他們幾乎都是沉默的,被棍棒擊中了頭顱,被草叉戳穿了胸膛,被連枷敲斷了脖子的時候,他們發出的哀叫也如同嘆息一般,他們就像是牛羊那樣大睜著眼睛倒下——從望遠鏡里一看,到處都是這樣的人,他們倒在揚起的塵土間,流著眼淚。
“你一定會在想,”沃邦將軍突然說:“這不像是您的父親會做出來的事情。”
小路易慢慢地搖搖頭:“不,先生,如果是我,我也會這么做的。”
沃邦有點驚訝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王太子,王太子成年不久,但身高與體重已經絲毫不遜色于一個真正的成人了,只是面孔上還殘留著一點稚氣:“安托萬,巴雷和加布里埃爾都死了,先生,就在不久前的遭遇戰中。”他哽咽著說:“我的父親認得的人,應該比我多得多吧。”
沃邦將軍點點頭:“是的,殿下,陛下的記憶力極其出眾,他能夠記得很多出現在他面前的人。”他頓了頓:“而且每次戰斗之后,您的父親都要在戰死士兵的撫恤名錄上簽字,雖然這件事情盧瓦斯大人就能處理,但他一直堅持到了今天。”
“那是種什么感覺呢?”王太子喃喃道。
“我不知道,但陛下一定很不好過。”沃邦將軍說。
“所以為了我們的士兵,”小路易說:“我們必須舍棄我們的名譽與道德。”
“您是法蘭西人的王太子,陛下是法蘭西人的國王,”沃邦說:“您的父親說過,一個君王有多么受外國人的憎恨,就有多么受本國民眾的愛戴。”他接過小路易手中的望遠鏡,“戰斗不會那么快結束,您要去休息一下嗎?”
“父親希望讓我看到的就是這些吧。”王太子往外看去,沒有望遠鏡的加持,他不能在如之前那樣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斯洛文尼亞民眾的面孔,但失去了細節之后,色彩就占據了他幾乎所有的注意力。
天色碧藍,地面是一種粗糙的暗綠色,壕溝就如同縱橫交錯的黑油彩條,如同蟻群一般的人混雜在一起之后像是灰色的水流,他們一會兒流向這里,一會兒流向那里,一點點地將壕溝與地面填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