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四日。
朱翊鈞剛回乾清宮坐好,準備聽政時,便聽秉筆太監張宏念道:“臣工科給事中程文奏,劾馮保四逆六罪,三大奸!馮保平日造進誨銀之器,以蕩圣心,私進邪燥之藥,以損身體,先帝因以成疾,遂至彌留,謀逆先帝,此逆之一也……”
朱翊鈞不禁心道:“看來高拱開始對馮保發動直接攻擊了!”
朱翊鈞看了馮保一眼,但見馮保已經開始坐不住,不待張宏念完,便直接跪在了朱翊鈞與李太后面前:“太后!陛下!這絕對是一派胡言!老奴何敢有謀逆先帝之心!這程文不但污蔑老奴,還詆毀先帝!請太后和陛下明察!”
李太后則只淡淡回了一句:“繼續念!”
于是。
張宏便繼續念了起來,最后不但寫了馮保謀害先帝甚至還寫了馮保矯詔之罪,要求將馮保下三法司拿問。
朱翊鈞看了馮保一眼,見馮保已經雙手扣地,全身瑟瑟發抖起來,不由得暗暗一笑,心想這這些言官彈劾的內容果然犀利,毫不留情面,幾乎件件都能治這馮保于死地,看來玩政治果然都不是過家家,都是把人往死里整。
“臣吏科給事中雒遵上奏,劾馮保不過一侍從之臣,竟敢在皇上即位之日,立于御座之旁受文武百官敬拜,此乃僭竊橫肆,壞亂朝綱之行為,若不明法,大斥其罪,除其禍本,何以號令天下,而保社稷哉!”
朱翊鈞聽著第二道彈劾馮保的奏疏,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越發強烈,但他依舊沒有說話,只依舊看了馮保一眼,見馮保已經汗如雨下,便知道這高拱的門生故吏已經讓這位大太監越來越害怕了。
緊接著。
禮科給事中陸樹德也上疏彈劾馮保,言馮保“剛愎自用,怙惡不悛,機巧善于逢迎,變詐熟于窺伺,暴虐久著,賄賂彰聞”且也指出馮保有矯詔嫌疑,不然怎么可能掌印司禮監還兼提督東廠,要求將馮保及其親信全部罷黜。
然后還有廣西道試御史胡涍,也上疏彈劾馮保,而且還間接指出馮保有交接外臣嫌疑,暗指張居正。
朱翊鈞很佩服這些文官的辭章,彈劾起人來幾乎句句如刀,字字見血,似乎馮保儼然已經是十惡不赦之徒,而且也很有關聯,先言馮保不敬先帝之罪,再言馮保僭越皇權之罪等,無論如何,按照忠孝之道,馮保都是不能容的。
“留中吧”,李太后這次沒讓馮保把奏疏轉發內閣。
馮保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當時沒有選擇聽從陛下的吩咐不告訴李太后高拱不認御批的事的行為是對的,至少李太后最終還是愿意保住自己。
高拱似乎已經算準了李太后會讓奏疏留中不發,而事先要求彈劾馮保的官員將奏疏副本以揭貼的形式送至內閣,直接公之于眾,造成倒馮的輿論,而高拱也好利用揭貼擬旨,驅逐馮保。
馮保也知道這些彈劾自己的奏疏留中是不夠的,高拱還是會逼迫李太后與皇帝將彈劾自己的奏疏下發內閣。
“快,快去找張先生,這事他必須想辦法,咱家要是倒了,他也別想好過!”
馮保著急地對徐爵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