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李鐵蛋一張三尺長桌打橫放在中間,黃天賜和鄺元樂相對而坐,面前各放一張二尺桌子,各領一列人分坐左右兩邊。
黃天賜這一邊,是十個縣中員外豪富,外加三個鄉紳,個個都是衣著華麗,頭大臉圓;鄺元樂這邊則是十三個里老,個個都是白須飄飄,差不多都是右衽紗布衫。
一艷一素,涇渭分明。
黃天賜就著前排之便,這一會正伸著頭和李鐵蛋說著什么,八個隨他而來的黑衣大漢,則一動不動站在他身后,柴師爺忙上前道。
“大人,內宅的桌子已經擺好了,黃朝奉帶來的這八個壯士,是和眾位壯士去內宅呢,還是就在這里用餐呢?”
“黃朝奉不是別人,這八位壯士就讓他們坐在前面就行了,去,再讓人抬一張方桌出來,就擺在—。”李鐵蛋說著,展眼望去,只見兩列二十多張桌子,已經從大堂前擺到了儀門,哪里還有地方能支桌子。
自從今天早上起來,黃天賜的眼皮就一個勁的跳,這會更是像夏天的螞蚱,蹦蹦地的跳個不停,說實話他心中還真有點擔心出事。
可他也知道,這種場合搞特殊,就是茅房里打火把-找屎(死)臉上的黑痣一抽,忙朗聲道:“大人,這怎么能行呢?你們幾個,還不跟著去內宅?”
那領頭的黑衣大漢,一臉大胡子,右眉上還有一道刀疤,看起來有些兇悍,遲疑一下,拱著手道:“老爺,可是—。”
“可是什么?”黃天賜故意提高嗓音,黑著臉道:“這內宅到前院,不過百十步距離,你們還怕大人吃了老夫不成?”
黃天賜說著,把目光猛地轉向了李鐵蛋,像是開玩笑地道:“大人,你說是不是?”
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黃天賜這句話,與其是說在開玩笑,不如說是在試探李鐵蛋的虛實,在場之人無不把目光集中到了李鐵蛋身上,就看如何回答,特別是右邊的鄺元樂,眼睛里更是盯出了火。
李鐵蛋自然也知道這層意思,喝了一口茶笑笑道:“各位好漢,剛才仲老說了,當官的都是白日里吃飯晚上吃人,這會大白天的,本大人是不會吃人的,這前院里實在沒位置了,你們就放心去吧。”
一句話把原本緊張起來的眾人,惹得哈哈大笑,說話也變得俗起來,有的道:“老黃呀,你這么大個人了,怎么整天還像個黃花大閨女似的,出個門還帶八個壯漢,莫非是好上了那一口不成?”
有的拍李鐵蛋馬屁道:“黃老呀,如今我北流縣有李大人在,那些個山賊誰還敢來,你還帶這么多護院,莫非是信不過大人不成?”
鄺元樂久在官場,什么樣的官都見過,這會差不多已經知道李鐵蛋想做什么,也跟著起哄道:“黃朝奉,剛才你還欠老兒賞賜呢,莫非是這會不想給賞了,才帶了這么多人來?這樣吧,老夫那賞銀不要了,就當是給你買幾斤豬腰子補腎。”
眾里老一聽幾幾句打渾的話,又是一陣哄笑,把黃天賜羞得老臉緋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心里雖有擔心,可還是大吼了一聲:“都沒聽見老爺我的話嗎?去內宅!“
“是!老爺。”那領頭大漢聽了,這才拱了拱手,帶著眾護院,跟著眾仆人隨從,往內宅里走去。
黃天賜呼呼地喘了幾口氣,喝了一口茶,看著對面笑成一團的鄺元樂,又想著今天所有的不愉快,歸根結底都是他挑起的,橫挑鼻子豎挑眼地道。
“仲老呀,我看今日來這么多的鄉紳里老,就屬你最瘦最白,還以為你只會日白(說大話)呢,沒想到你這還這么有血性,竟敢當著大人的面,說這當官的不是。來,本朝奉以茶代酒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