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寒拎著砍柴刀,惡狠狠地沖了進去,一刀劈在柜臺上,要那掌柜的打二兩燒酒。
他平常雖然也做過小偷小摸的勾當,但這當街行搶卻是萬萬不敢做的。今天熱血沖腦,不忍心違拗義父的愿望,竟橫下了一條心。
那掌柜的見他年紀不大,但模樣兇悍,一時間居然被嚇住了。好在二兩燒酒也不值幾個錢,掌柜的便沽了給他。
江小寒拎著酒壺匆匆回到家,江大力時醒時睡,已經開始說起了胡話。江小寒將酒壺送上去,江大力居然睜開了眼睛,聞到酒味,嘶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好酒……”
他抓起酒壺,灌了一大口。酒一入喉,江大力便劇烈咳嗽起來。那口酒一半進了肚腹,另一半卻和著鮮血咳了出來。江大力越咳越厲害,胸口滿是鮮血。江小寒不知所措,又嗚嗚哭了起來。江大力一把抓住他的手,看了一眼,似乎想說什么,但口鼻中不斷咳出血來。咳了一陣,終于渾身一僵,再也沒了聲息。
江小寒察覺義父的手松開了,心頭一沉。赤闌橋這片破敗的貧民窟,有不少沒錢看病,硬生生病死的老人。江小寒知道,義父終于也和那些人一樣,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的眼淚似乎哭干了,此刻居然沒有再哭。坐了一陣,江小寒忽然“啊”地一聲大叫起來。干叫了兩聲,胸口依舊憋悶,嗓子眼里仿佛堵著一塊大石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端起那酒壺,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他從來沒有喝過酒,酒一入喉,辛辣的滋味刺激地他眼淚直流。
那酒是燒刀子,力道不輕。江小寒只覺一把火從口中沿著咽喉,一直燒到肚子里。最后,他整個人似乎都燒了起來……
江小寒沒錢購買棺槨,只好像附近的窮人一樣,用那輛每天運送穢物的板車,拖著義父的尸首,去了城外亂葬崗子。
他挖了個坑,將義父放了進去,忍不住又嚎啕大哭了一陣。哭得累了,這才用土將葬坑掩埋起來。江小寒不認字,立不起墓碑,只好砍了一根粗壯樹枝,插在墳頭。上面綁了一件義父穿過的破衣衫,以便自己日后來拜祭的時候,不會認錯了墳堆。
義父死了,江小寒無人照顧,也不知如何過活。就在這時,安陽城經稅司的一個衙役找到他。原來江大力死了,但他的差事卻沒人接替。凈工這活兒又臟又累,地位卑賤,惹人厭惡,又得不了多少賞錢,不是走投無路,沒人愿意干。
經稅司下的司戶少卿一時間找不到人手填補江大力的空缺,臨時抱佛腳,便找到了江小寒,半逼半騙,叫江小寒畫了押,從此便子承父業,成了安陽城上千凈工中的一員。江小寒倒也沒有想太多,義父也是干這活兒的,自己去干也無不可,好歹能活得下去,便欣然接受了。
這年是太平九年,江小寒也恰好九歲。他人小力弱,每日拖著板車轉遍幾條巷子,著實吃了許多苦頭。別人半天干完的活兒,他得忙到黃昏。
如此熬了幾天,心中悲苦也慢慢淡去。江小寒本以為生活就此平靜下來,誰知風波又起。
這天眼看著日落西山,江小寒匆匆回城,就在城門邊上被一伙人圍住。領頭的漢子看見他,便招呼一聲:“就是這小子,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