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施乃庵也不是那種單純的迂腐文人,而是曾經在起義軍領袖兼鹽販子張士誠的手下當過幕僚。那種打家劫舍、劫富濟貧、仗義疏財的故事,施耐庵就算,沒有親身參與過,恐怕也不知耳濡目染過多少回了。
因其真實、才見可貴。
正是有了施耐庵的耳聞目睹,才能將《水滸傳》寫得這般栩栩如生,才能在蕭文明經過了大篇幅的刪減之后,依舊能夠打動孫寡婦這樣底層人民的心腸。
謝謝你,施耐庵先生!
卻聽蕭文明一本正經地說道:“若是這世上人人都盼著別人去當武松,自己卻不肯做武松,便漸漸地也就沒有武松了。受了冤屈就該伸張出來,就算你真的碰到了武松、魯智深,那也得把自己的冤屈說出來!否則悶在肚里,他們就是活神仙、是活閻羅,都沒法替你申冤了!”
此言一出,孫寡婦那顆被世間不平事,折磨得滿是老繭的心,終于被由內而外地打破了。
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大人我冤枉!我冤枉!”
“大家都知道你冤枉。你冤情說出來,冤情就只剩了一半了!”
在蕭文明的鼓勵下,孫寡婦終于一邊唾棄著,一邊將事情的本末緣由,如數家珍般地講了出來。
雖然當著眾人的面,孫寡婦說自己心念已灰,但蒙受了這么大的冤屈,她又怎么可能完全放下了?
事情的經過,她其實已在心中復述了不知多少遍,今日終于說了出來,就有如長江黃河、滔滔不絕。
其實案情并不復雜。
這姓孫的寡婦原名孫佩蘭,原本也是暖香閣內一位小有名氣的姑娘,很自然地就被紈绔子弟桑忠昌給看中了。然而孫佩蘭并不將他放在眼里,除了偶爾逢場作戲以外,便對他愛搭不理。
之所以這樣,除了桑忠昌本身就是個人嫌狗厭的貨色之外,更是因為這孫佩蘭同蘇舜欽一樣,早已有了心上人——乃是金陵本地鄉下的一位秀才。
雖然這個秀才家世并不如溫伯明那樣顯赫,但孫佩蘭本人的運氣卻要比蘇舜欽好上不少——一則它不過是家庭貧困而被賣為娼妓,并沒有被打入賤籍;二來孫佩蘭的品貌并不十分出眾,因此贖身銀子也便宜。
而這秀才頗有些田產,稍微想辦法湊上點錢,也就足夠給孫佩然贖身的了。
暖香閣是大買賣,里面的規矩自然要比其他小場子規范的多。
收了贖身銀子,老鴇子便也沒有多加阻攔,高高興興地送孫佩蘭出了閣,臨行之時還頗流了幾滴眼淚——至于是不是鱷魚的眼淚,那就不知道了。
孫佩蘭原以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開始了,卻不料桑忠昌賊心不死,即便是孫佩蘭已經從了良,依舊是糾纏不清,動不動就上街攔人、上門挑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