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靜地望著錢玉樓,似乎已經從兄長的死訊中走了出來,而對于自己侄女即將面臨的悲慘遭遇,卻又無動于衷。
錢玉樓將身上披著的雪白大氅抖落在地,現出身上的百鳥裙。
她的神情平靜淡然,從袖中取出一柄帶鞘的短劍,然后緩緩拔出短劍。
不得不說,錢玉樓真乃女中豪杰也,她面不改色地將短劍刺入自己的小腹,仍舊平靜地與錢錦兒對話:“姑姑,如果說這個烏煙瘴氣的錢家還能有人讓我有些好感,那就是你了,也許是同為女子的緣故,我一直希望你能站在我這一邊,可惜你還是站在了他們那一邊。”
錢錦兒淡然道:“我只是站在錢家這一邊。”
錢玉樓的雙手用力,短劍刺入她的小腹三寸有余,劍刃上早已淬毒,隨著體內氣血流轉,一層黑氣頓時籠罩了她的臉龐。
錢錦兒繼續說道:“平心而論,我大哥待你更甚于錢玉龍,可你為何要連他也一起算計?還有你娘,又該怎么辦?”
錢錦兒此時說話已經有些費力,語氣放緩了許多:“我雖然已經心存玉石俱焚之念,但并非一意求死,若是我之謀劃能成,則萬事無憂。若是我之謀劃不成,我們一家三口也能黃泉再聚。”
錢錦兒輕嘆一聲:“何苦如此。”
錢玉樓臉上的黑氣越來越濃,可仍舊在笑:“我與姑姑不同,父親與姑姑是兄妹,父親容得下姑姑,我與錢玉龍也是兄妹,可錢玉龍卻容不下我,當然,反過頭來,我也容不下錢玉龍就是了,既然如此,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殊死一搏。”
說話之間,錢玉樓的瞳孔開始擴散。瞳孔遇光而收縮,此乃本能反應,若是瞳孔擴散,便說明人已經死了,可錢玉樓乃是有修為在身之人,與尋常人不同,竟是仍舊強行吊起了一口氣,如回光返照一般:“姑姑,這個棋盤上我還留了最后一顆棋子,那不是給我自己留的,而是給錢家留的,也是給你留的。自先祖創下錢家基業以來,家主均是出自錢家的大宗長房,如果長房的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你一個女子,那么長老堂的老家伙們,為了維護大宗的地位,會不會讓一位女子成為錢家家主?”
錢錦兒又是一驚,臉色陰晴不定。
錢玉樓望向遼闊而未知的遠方,咬了咬嘴唇:“我在錢玉龍的身邊安插了一個女人,可以將錢玉龍置于死地的女人,因為錢玉龍不會對這個女人有絲毫的防范。”
錢錦兒不是笨人,她能以一介女子之身在這個重男輕女的世道中走到今天這般地位,可見其心思聰慧,立時想到一個人:“柳玉霜?”
不過她緊接著就否定道:“不對,如果是柳玉霜,那你當初試圖脅迫柳玉霜,就不會被錢玉龍將計就計,反而是被錢玉龍拿住了你買賣女子的證據。”
錢玉樓咳了一聲,吐出一口污血,道:“難道沒有柳玉霜的告密,錢玉龍就不知道了嗎?我只是沒有料到,會半路殺出一個紫府劍仙而已。”
聞聽此言,錢錦兒的臉上也露出了迷惑神色:“難道說這是你和柳玉霜演了一出戲?假意脅迫柳玉霜,再讓柳玉霜去向錢玉龍通風報信,由此獲取錢玉龍的信任。”
錢玉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笑意,卻沒有給出一個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
錢錦兒深深地望著錢玉樓,問道:“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錢玉樓的聲音越來越小:“關乎到自身,便失了方寸。既然姑姑口口聲聲說女子就應如此,那我就給姑姑一個選擇:是作壁上觀,看著錢玉龍去死,然后順理成章地成為錢家第一任女家主?還是揭穿那枚棋子,救下錢玉龍的性命,繼續做你的錢家長老?路,我已經為姑姑鋪好了,至于該怎么走,都在姑姑的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