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以雙指輕輕抹過劍身。以他所在之處為中心,方圓百丈之內,盡皆劍氣。可這些劍氣又不傷太平宗弟子,分毫
“元一初始劍氣”,足足用了四字形容此劍氣,可見此劍氣的厲害之處,李玄都之前很少用出此等劍氣,是因為此劍消耗極大,就算是當年的紫府劍仙,也大感吃力,可是如今的李玄都已是不同往常,以天人無量境的修為用來,堪稱信手拈來,舉重若輕。
李玄都使得“人間世”的每一寸都充斥著“元一初始劍氣”之后,整把劍就像一支深夜高燭,然后他簡簡單單一劍劈下。
一瞬間風起云涌,天地色變,暮氣沉沉的晦暗天幕,仿佛被生生撕裂開一道溝壑。
這一劍朝著路邊的一堵高墻劈下。
這堵墻被一劍劈成兩半。
墻后是另外一方天地。
在墻外是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除了李玄都一行人之外,就只有零星出現的巫教中人,在墻后是一條小巷,小巷的盡頭卻是一方鬧市。
李玄都示意眾人原地不動,他獨自一人走過斷墻,走出小巷,來到鬧市之中。
以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街為中心,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店鋪中有綾羅綢緞、各種成衣,路邊還有各種攤販,捏泥人糖人、糖葫蘆、看相算命、賣炊餅鴨梨,各行各業,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處春樓,門首前扎著彩樓歡門,懸掛市招旗幟,招攬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賈,有看街景的士紳,有騎馬的官吏,有叫賣的小販,有乘坐轎子的大家眷屬,有身負背簍的行腳僧人,有問路的外鄉游客,有聽說書的街巷小兒,有酒樓中狂飲的豪門子弟,有城邊行乞的殘疾老人,男女老幼,士農工商,三教九流,無所不備。
李玄都置身其中,竟是不似在在鬼城之中,倒像是回到了人間。
這些人對于李玄都視若無睹,各干各的事情。
李玄都稍作猶豫之后,示意眾人穿過斷墻和小巷,來到鬧市之中。
可就在太平宗弟子出現在鬧市之后,卻是風云突變,街上的販夫走卒瞬間變了面孔,臉色蒼白無血色,好似死人,雖然還是在各行其是,但卻透出一股茫然麻木的意味,就好像是牽線木偶,了無生氣。
再去看兩側店鋪,綾羅綢緞變成了死人壽衣,用來買賣的金銀銅錢也都變成了紙錢。街上有蒸饅頭的,打開籠屜的那一剎那,饅頭全都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人頭,面孔栩栩如生,表情各異,有痛苦、有悲傷、有嬉笑、還有哭嚎。賣糖葫蘆的也不是紅色的山楂,而是變成了一個個血紅色的眼珠,被竹簽串起,又蘸上糖漿,紅彤彤,泛出淡淡的金黃色。有賣炊餅的,打開籃子之后,里面哪里是炊餅,而是女子的心肝。
見此情景,眾人皆是變了臉色,不過沈元重立時喝道:“這都是幻象,莫要被其蒙蔽,更不要心生畏懼之心,否則這些鬼魅之流便會趁虛而入,若是在此地被滅去三盞陽火,便要萬劫不復。”
所謂疑心生暗鬼,若是心無畏懼,鬼魅便奈何不得,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能喝退惡鬼便是因為他心無畏懼,若是心生畏懼,就像兩人交手時招數上露出破綻,會被鬼魅趁虛而入,導致眼前幻象叢生,難以自拔。
聽得沈元重之言,眾人都是心中一緊,不過能來此地的都是修為有成之人,心志堅定,初時驚訝是因為第一次見多如此多的鬼魅,待到驚訝之情過后,便恢復了常態,對這一切詭異景象視而不見,只要沒直接威脅到他們就置之不理,畢竟這滿城是鬼,哪里能夠殺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