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修道:“這上半首詩送給你,你能在遭逢大變之后安下心來,而不是急功近利,或是消極頹廢,說明你這些年的修身養性沒有白修。”
顏飛卿深深一揖:“師父過獎了。”
“道狹草木長,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無違。”張靜修又望向李玄都,“這下半首詩送給紫府,貧道知紫府心中所愿。”
李玄都似乎明白了張靜修吟這首詩的意圖,心中感慨,道:“大天師不是后天才到嗎?怎么今日就到了。”
張靜修笑道:“就不許貧道早一日到?早一日到也能抽出空來見一見弟子,到了明天,身邊那么多人圍著,有許多話就不好說了。”
李玄都稍稍猶豫了一下,說道:“太平宗沈元重、許飛白、郁仙三人的事情,不知大天師是否知曉?”
張靜修點了點頭,“張靜沉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會處置的,請紫府放心就是。”
既然張靜修這么說了,李玄都也不好多說什么,轉而說道:“關于這次議和,許多事情我本想明日再談,可今日見到了大天師,不如……”
“不急,不急。”張靜修打斷了他,“公事雖然重要,但紫府總得給我們師徒二人一點敘舊的時間。”
李玄都一怔,隨即說道:“是玄都孟浪了,那玄都先行告辭,明日在錢家別院恭迎大天師。”
張靜修打了個簡化的稽首,“貧道不送。”
李玄都轉身離去,走到半路剛好遇到了蘇云媗和秦素,秦素笑道:“蘇姐姐猜得果然不錯,你們兩個一大早就去侍弄那塊水田了。”
李玄都道:“是大天師到了,我和素素就不叨擾了,咱們明日再見。”
蘇云媗臉色微變,道:“既然是大天師到了,那我還要過去拜見,恕不能送客了。”
李玄都擺了擺手,“無妨,靄筠自去就是。”
蘇云媗朝二人匆匆行了一禮,快步向后園走去。
……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大報恩寺占地廣闊,堪稱江南之最,若是徒步走遍整個寺廟,少說也要花去三個時辰的時間。寺內有人工開鑿之河道,名為香水河,橫貫南北,以此河為界,將大報恩寺分為前后兩半,對外開放的只有前寺,整個后寺卻是謝絕香客游人,只有名士大儒、佛門高僧才能入內。當初秦襄遭了暗算,就是被囚禁在此地。
兩名文士打扮的男子沿著香水河河岸緩緩而行,其中一人身著石青色常服,面容看似不惑年紀,兩鬢卻已經斑白,氣態儒雅,另外一人上了春秋,少說也有花甲年紀,似是有些畏寒,還耐不得這料峭春寒,披了一件鶴氅,行走之間衣袂飄飄,看起來仙風道骨。
鶴氅儒士停下腳步,望著香水河微笑道:“你早回來了三日,想必是中州那邊已經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