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帝聽完白鹿先生的一席話,臉色已經是十分蒼白,大袖下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顯示出他并不平靜的心情。
過了良久,天寶帝緩緩說道:“先生說天下大義也不能束縛遼東,此言何解?”
白鹿先生嘆息一聲:“亞圣有云:‘民貴君輕,社稷次之。’又有云:‘天命有常,唯有德者據之。’何謂有德?自然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如今天下,可是太平?”
“據老朽所知,關內中原,除了江南、京畿等地尚且還好以外,其他等地大多是流民遍地、赤地千里,如今每天都有大批流民逃往遼東,因為遼東有飯吃,有活路。遼東本就是地廣人稀,缺的是人口,收攏大批流民,正是一舉兩得。此消彼長,人心偏移已經是不可避免之事。許多有識之士,諸如當年追隨張相的清平先生李玄都等人,也轉而支持遼東……”
“此人算什么有識之士,不過是亂臣賊子罷了。”天寶帝冷哼一聲。
白鹿先生并不反駁天寶帝,轉而說道:“其實亂臣賊子也好,忠臣良將也罷,擺在陛下面前的問題是,為何支持張相的李玄都、收復西北的秦襄都投向了遼東?而原本只能藏身于幕后的秦家為何敢于來到臺前?他們原本都是朝廷的臣民,現在卻背離朝廷而去,這不正是人心發生了變化嗎?”
天寶帝皺起眉頭,沉聲說道:“都說儒門有教化之功,先生是儒門之人,那請問先生,為何儒門未能阻止這種人心變化?”
白鹿先生嘆道:“儒門的核心不在于‘仁’,也不在于‘義’,而在于一個‘禮’字。《牧民》一書有言:‘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百姓們是不知禮的,只有衣食無憂,他們才會講究禮節,才有精力顧及自己的榮辱。”
“陛下沒有見過,流民百姓為了一個饅頭,可以毫無尊嚴,甚至連骨肉親情都拋卻了,他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下去,為了活下去,他們可以拋卻一切。面對這樣的人,儒門又能如何教化他們呢?只有架起鍋來煮白米,沒有架起鍋來煮道理。想要人心向上,首先要吃飽飯。遼東正是做到了這一點,所以人心便偏向了遼東,任憑我們大儒說再多,也是無用。”
天寶帝怒道:“這幫賤民,毫無廉恥,為了茍且偷生,竟置家國大義于不顧。”
白鹿先生又是一聲長嘆:“這便是老朽要說的第二點,遼東之人并非異族,與天下人同宗同源,存續相依。如果是金帳人來做這些事,我們還可以用家國大義來抵御、號召,許多百姓們也不會屈從于韃子,可換成遼東來做,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便沒什么抵觸了,畢竟自古以來,興亡更迭……”
白鹿先生話音未落,天寶帝猛地將桌上的硯臺、鎮紙、奏疏全部掃到地上,氣息粗重,已是怒極。
白鹿先生臉色不變,緩緩站起身來,輕聲道:“陛下息怒。”
天寶帝靠在椅背上,深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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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了幾次,逐漸平靜下來,歉然道:“是我失態了,先生請坐。”
白鹿先生并不在意,又重新坐下,只是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天寶帝問道:“那么請問先生,應該如何改變這種境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