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空下起小雨,風稍大,將陽臺的梔子花花瓣刮落,掉進起漩的雨水中去。
溫淺竟覺有一絲涼意,不由將紗衣拉緊些。
她喜歡下雨天,唯有雨水才能沖刷掉塵埃,歸還大地一方凈土。
窗外滴嗒、滴嗒的雨聲,格外純粹,悅耳動聽,她喜歡就著雨水入睡,進入夢鄉。
溫淺做了一個冗雜的夢,夢里,她扎著高馬尾,穿著市一中淺藍色的校服,抱著課本急急忙忙地穿梭在胡同里,忙著去給一年級的小朋友當家教。
溫淺幼時家境貧寒,父母在她剛出生不久后便來首都打工,父親為了給她最好的教育資源,起早貪黑,沒日沒夜的工作。
五歲那年母親因為過夠了這種漂泊無定的日子,與父親離婚,將她丟下。
那日的夜晚,天空前所未有的黑暗,似乎要將她吞噬。
所以上高中后她為了減輕父親的負擔,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寒暑假,不停的兼職。
夢里,媽媽牽著一個比她大一些,穿著背帶褲,打著領結的小男孩,對著她招手,跟她說,淺淺,這是你哥哥,以后媽媽就要帶著哥哥生活了。
看著母親寵溺的摸著小男孩的頭,年幼的她心里不是滋味,總感覺危險在向她靠近。
溫淺怯怯的不敢上前,低頭看看自己破了幾個洞的裙子,又看了看男孩穿的一絲不茍的嶄新的衣服,投出艷羨的目光。
小孩子的自卑,那天,第一次在她身上展現。
夢里,母親帶著那個哥哥轉身離去,她跟在后面,牽著母親遲遲不肯撒手,懦懦的發聲:“媽媽,不走,不走...”
媽媽卻好像沒有聽到,狠心扯開她的手,留給溫淺的最后一句話不是對溫淺說的:“安安,我們走吧。”
看著母親上了一輛黑色的車離去,溫淺顧不及被母親扯紅的手指頭,撒腿就去追。
眼淚模糊了雙眼,踩到水坑的她被絆倒在地,破舊的裙子即刻染上黑色的污漬,狼狽不堪。
盡管她不諳世事,可她心里清楚她的媽媽不要她了,為什么呢?
是因為自己穿的沒有哥哥干凈,自己是個邋遢的小孩子嗎?
“媽媽,媽媽,等等我!等等我...”“啊——!”溫淺驚坐起來,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又做這個夢了。
從母親離開,到如今她二十三歲,這十八年,這樣的夢大同小異她做了無數次。
從開始滿心期待,到如今認清不過是噩夢一場。自始至終,她的媽媽都沒有出現過一次。
期待消失殆盡,終究會成失望。
溫淺劃開手機,顯示有七八個未接來電,均來自喻主任,她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周六休假。
喻主任接到溫淺電話,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
溫淺在腦海里整理一下,大概意思是,林非凡已經辦理校外就讀相關手續,學校派遣她為隨讀老師。她手上的工作需要跟新老師對接,今天就要加班加點完成,下周一準時隨讀。
溫淺拒絕,但喻主任立場堅定,說這是林非凡舅舅的意思。
林非凡家里是本市出了名的高門大戶,其母親家里在首都也是世家大族,實力都不容小覷。
他這好不容易混個一官半職,想要明哲保身只有唯命是聽。
這一屆學生是溫淺畢業后帶的第一屆學生,眼看就要高考,卻生了這么一檔子事兒,讓她窩火。
她突然后悔實習時因為情況所迫,草率簽下這所學校,還一簽就是三年,現在想來真是糊涂!
突然想起的電話鈴音,將她拉回思緒,溫淺一看是一串陌生號碼。
接通后,對方自報了家門:“溫小姐,您好,我是霍總的私人助理薛曉,霍總為感謝您對林小少爺的栽培,想約您吃個飯,看您多久有空?”
溫淺愕然,林非凡那小祖宗不跟自己作對,便感激不盡,何談栽培,還請吃飯?
溫淺不傻,知道這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沒有拒絕,一口應下了。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就要看看這駝子跌在街心上,賣的什么“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