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洪野下了一場雪。
一隊快馬在低垂的云幕下奔馳,闖進了合興的軍營。
全營燈火通明,列隊迎接。
進入主將大帳之中,虞慶之身負冰雪,將圣旨展開:“何將軍,接旨吧。”
何將軍將圣旨規規矩矩地接過,供奉在桌案上。
偌大的營地燈火輝煌,卻默然死寂。
處理完事情,虞慶之斥退了左右侍從,一個人往傷兵住的帳篷走去。
蘇綰綰不在。
大概是已經睡了?
狐裘的厚重毛領上沾了一層雪,那一片一片異常堅決地落下來,要把人埋了似的。
往回走的時候遇到巡邏的小隊,虞慶之懶得受他們的禮,于是就多繞了兩個帳篷。
為的是圖個清凈。
“今日時辰不早了,不如明日我們再來吧。”
隔著一個帳篷,不知道是誰在說話。
虞慶之眉頭一皺,但又無奈地搖搖頭。
又不是自己的地盤,這種抓紀律的事,還是留著給何將軍處理去吧。
“不知道在這里還能呆多久,恐怕來不及……”
不對!
聽到后面這個女人說話,虞慶之瞬間不困了。
蘇綰綰!
這家伙在和誰說話?
他走過去一看,好家伙,差點原地爆炸。
“紫衣侯好雅興。”
裘紫霜一驚,登時回頭,卻見身后站著本應該在王城的三皇子靜安王。
“王爺。”片刻間回神,他依規矩行禮。
虞慶之嘴角上挑,不自覺地露出一個邪氣十足的笑:“不必多禮。”
他賭氣走過去,像一只隨時準備跳起來干架的斗雞:“半夜站在大雪里不冷嗎?”
感覺到他語氣不善,裘紫霜抬眼看了虞慶之一眼,果然見他面上閃過一絲危險。
他下意識回頭,與蘇綰綰目光相接。
蘇綰綰輕輕搖頭,還差一點。
“呦,這不是蘇醫士嗎?”虞慶之挑眉走過去,“本王倒要看看,這里有什么美景。”
看?
你看得見嗎?
蘇綰綰腹誹,斜眼看了一眼右邊的空地。
說是空地,那是在虞慶之眼中所見。
實際上那里并不空。
白衣的鬼差手里端著細長的煙袋,瞇著眼睛正吧嗒吧嗒地吐著眼圈。
瞧見蘇綰綰看過來,伸了個懶腰道:“得,那今天就先到這吧。”
“記得明天晚上,不見不散啊。”
說完一白一紅兩條身影輕巧地跳上骷髏的手掌,共往鬼門中去了。
他們走后,除了蘇綰綰陣法中的那十幾個殘魂,其余的如海水退潮般不見了。
“紫衣侯還不回去嗎?”虞慶之覺得自己重活了一世,脾氣真的好了許多。
夜半三更,和別的男人賞雪。
蘇綰綰啊,你長本事了!
他現在就想把這女人捉回去。
立刻捉回去!
靜安王向來雷厲風行,他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奈何他生在皇家,得了尊貴的命,就沒得到天資。
瞧著虞慶之朝自己走來,知道他眼瞎,蘇綰綰忙說:“我待會兒就回去。”
“本王身體不適,蘇醫士現在就回去煮一碗姜湯來。”虞慶之瞥了裘紫霜一眼,“紫衣侯要同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