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還是覺得這場景有些詭異,卻又是莫名分外和諧,仿佛是一尊高高在上的神袛突然有了人間氣。
但永安長公主那邊豈不是要炸開了鍋…
十一硬著頭皮悄悄開口,“王爺,京都來報,陛下和第一批清貴和關隴貴族明日便能抵達秣陵。”
“太子此刻也已經入城,說要來拜訪您呢?饗食宴會也等您籌備…”
大鄴原都城本就處于極寒之地,若遇氣候無常便只能履受漠北狄戎侵擾,青黃不接。清貴和老式關隴貴族早就積怨重重,若非攻伐戰爭暫緩恩怨,遷都轉移其勢力交鋒矛盾,此時或許雙方早就明面不和了。
而鄴成帝此番之所以下定決心讓重盈攻下秣陵,也大概有此番考慮。
“大鄴這么多官員難道便是吃閑飯的…離了我轉不成了嗎?”,重盈烹起清茶,水汽氤氳縈繞,面容在其中看不分明。“重凌?他有何事。”
“這倒是未曾說,據沈琦說倒像是某天發了業障一般。”
“執意?”,重盈細細思忖,倒是不著痕跡看了一眼旁邊玩兔子的葉瀾生,“那便隨他去。”他目光中閃過的像是回憶,又像是校正印象。
十一抹了一把汗,重盈對重凌已經夠仁至義盡了,之前的把戲招招便是要王爺命,重盈卻一直顧著逝去那人情分未曾回擊。
“是…”十一回復,便是去引重凌進來。
葉瀾生在一旁低眉斂目倒像是未聽見任何二人的話,只有一下沒一下的逗弄著手下團成一團的肥白兔。
“你…要留在這里嗎?”重盈倒了一杯茶,茶湯清亮,回甘香醇,他的余光看到女子低垂著眉眼,分辨不清表情,重盈只是看進她的眼中。
重盈指尖也在杯沿摩挲漸漸捏緊。
葉瀾生放開兔子,她垂著眼。
半晌笑了,“我還沒喝到這杯茶,又要去哪里呢?莫不是連一杯茶都不與我,亦或是還是這次談話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她倒是笑起來,重盈驀地松開了杯子,低低也笑起來。
“我以為你還會選擇他…”,他的聲音太低,仿佛只與自己說話一般。
面容普通氣質冷峻的護衛進入廳門,語調平靜,對著外廳的人說,“太子,可以進去了。”
男子轉過身,一身暗紅色盔甲未脫,一雙桃花眼還帶著隱然怒意,他抿緊唇面上似乎壓抑著什么。
重凌看也不看十一一眼,拂袖直沖連廊,十一倒是也不甚在意,跟在后面。
也不知太子此番不知受了何刺激,如今竟是連平日的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沿長廊不過百十步便到了內廳,重凌掀簾而入,卻還是擺手行了個禮,他看著正坐上的月白繡衣人影。
他壓低聲音,直直看向前方的人,“敢問王叔,為何不讓我入秣陵城…”
分明是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重凌生的肖母,五官卻是更加秀麗,征戰殺伐卻又有男子的冷厲硬朗,
重凌此刻便又覺得頭疼欲裂似炸裂開來。
自那一月以來每晚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大夢,他便像得了癔癥深陷其中。
每次出現的都是一個女人的模糊身影,她的悲傷難過他都看在眼里卻不能作為,冷起面孔狠心退開,心想著“快了快了再忍忍”最后卻是那人尸骨無存。
他胸口絞痛到無以復加,從睡夢驚醒,淚水汗水早已浸透。只為探求一個答案這才不顧一切趕來,卻被這個小叔關在城門外。
這個莫須有的夢境連他卻也不知曉為何如此心焦,他從不信什么怪力亂神,只是那夢太真,夢境中的事實在現實一一對應,叫他恍惚得心驚。
他抿唇,分明便是要個說法,他總覺得這個小叔知道些什么。
這樣的架勢已是即為不妥當了,跟隨在重凌身旁的親衛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且不論攝政王重盈如今手握大權,便是尊卑位分也不該頂撞長輩,傳出去平白讓人指摘。
重盈倒是不甚在意,他輕啜一口茶水,眼神輕飄飄落在面前重凌身上。
“我若敷衍你,自可說城中亂賊眾多為保安全,”重盈站起身目光細細落在他身上,似乎在透過他看到別的。
“但是,你我都知道,這并非事實。”重盈補充。
重凌驀地抬頭,篤定一般孤注一擲,“那你…可否遇上一個女子。”重凌還是率先軟了下來,他低聲詢問,散光中的人影看不清表情。
他也不知為何自己要如此試探。
重盈挑眉,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細細思量著什么,不語。
重凌總覺得失去什么重要東西一樣心焦卻無所適從,轉身調整著呼吸總覺得壓抑到窒息,連帶著身體也開始不適起來,面色已有蒼白。
他視線中卻出現一個模糊人影,他靠近視線逐漸清晰,是一個女子,姜色群衫,手上一團白色的團狀物還在動。
重凌抿唇,那一刻夢中的染血的裙衫上那雙倔強的眼睛突然一刻擊中心臟,“你…是誰?”
為何給我這樣的感覺!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