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眼前男男女女的側影,來來回回地穿梭著,卻感受不到他們的重量,仿佛是在晃,在飄。我看不清他們的樣子,只有模糊的輪廓和顏色。沒有植物,聞不到氣味,感受不到溫度。身邊的男人傳輸給我的信息又讓我更加茫然,我為什么會看到我自己的經歷,而這個經歷為什么有我記憶里沒有的畫面,我還活著嗎?這個男人是誰?眼前的這些人似乎都和我有關系......腦子越來越亂了,到底發生了什么?從我接到那通電話開始......
“喂,你是?”
“嗨,南昭昭嗎?我是張曉鑫呀!我爸開了家火鍋店,你不是很愛吃火鍋嘛,去店里報我名字給你個大優惠啊,先不說了,我一會兒把地址發給你哈。”
噔......
我從耳邊放下手機拿到眼前,馬上就跳出了張曉鑫發來的新消息,蠻點開她分享的地址看了一眼,離我現在的位置還挺近的。說起來這通電話來的有點突然,她是我初中的同學了,畢業后基本沒有見過面,要不是在朋友圈里常常看到,估計都要忘記這號人了。連我愛吃火鍋都知道,朋友圈的作用不能小覷啊!
因為就在附近,我手上也沒什么事,就拿上包準備去看看。跟著地圖我走到目的地附近,只見這里新舊房屋錯落。有小鎮街邊的那種小民房也有鄉村破舊的木屋中間還穿插著幾座商業感十足的高樓。下過雨的街道濕漉漉地讓我無處下腳,繞了好幾個轉角沒找到具體位置。手機地圖里顯示的位置明明就在前面,可是一直走不到那里。我邊看手機邊來到一條巷子,轉角處遇到一位婆婆,她滿頭銀發梳在腦后,耳邊別著幾根小黑夾,可發絲還是有些凌亂。不過我看她總是笑瞇瞇的挺好說話,便向前問路。婆婆笑著用手指指前方示意我跟她走。她瘦小的個子穿著粉紫色的花襯衫,身體微側著往前走,時不時用余光看看我是否跟上,再伸手指指前方,嘴里喃喃地說著“快到了,快到了,這個地方挺不好找的。”
只走過一個短巷子,來到斜對面,婆婆領著我進了一座高樓,她告訴我從電梯坐到頂樓就到了。我按了電梯后轉身要道謝,可是婆婆已經不見了。我通過電梯來到了這座樓的頂層,這里有許多家正在裝修準備開業的店面,走廊地上有一些施工后還未清理走的木板。穿過走廊來到盡頭,就到了張曉鑫爸爸開的火鍋店門口,這里視野變得開闊明亮起來,有一塊小露臺,擺了幾張木質桌椅,邊上還種了些綠植,欄桿上掛著一串串裝飾燈。下過雨的傍晚空氣聞起來很舒服,天空是干凈的灰藍色,往下看是一片海灘,遠處的海面看起來很平靜,微風輕輕柔柔地吹在臉上。放眼看去是一整幅的莫蘭迪色調。
我回過身走到店門口“大饕餐”這個店名讓我感覺很耳熟但又一時想不起來。門口進去是一條兩米的走道,左右墻上做了一些綠植裝飾,水霧繞在綠植周圍。迎面走來了張曉鑫的爸爸,我連忙向前喊了聲張叔叔。在一段不長不短的寒暄里我順便向他說明了來意。我一向不太會應付這種寒暄,總覺得哪里尷尬的很。等我緩過勁來我已經坐在店里待客廳的沙發上。這是挨著門口走道旁的一間大概四平米的小房間,走道走完一轉就進來了,三面墻下都擺放了長條沙發,中間是一個小茶幾。其中一面墻的沙發以上部分是一整面墻的玻璃窗,看出去正好是門口的小露臺。這樣的環境讓我感到很愜意,想多待一會,于是我說要再聯系幾位朋友一起來吃,一個人吃火鍋總覺得差點什么。我坐在待客廳里等著我的朋友,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的時間,一抬頭西貝已經坐在我的身邊。服務員端來一盤銷了皮切成塊的蘋果和一排掛著的木簽。那排木簽就像掛在筆架上的毛筆,還是畫工筆畫用的勾線筆,每一根長大約15厘米,上半截是螺旋狀的雕刻紋,底端削成尖頭,做工十分精細。隨著服務員把它放下的動作,那一排竹簽在架子上輕輕晃動著。要不是和這盤蘋果一起端出來,我一定不會把它和水果簽子聯系在一起。我吃著蘋果對西貝說“怎么它們這蘋果吃起來總覺得比自己削的好吃,我平時可是不愛吃蘋果的都覺得它好吃”。西貝垂下眼看著盤子里的蘋果,手里拿著簽子插起一塊放進嘴里,慢慢嚼著,邊點頭回應我說的話邊看向窗外的小露臺。
人到齊了,服務員引著我們來到一個直徑1.5米的大圓桌就坐,桌子中間是下嵌的一口大鍋,直徑1米,九宮格。一整個桌子圍坐的滿滿的,有我的家人也有朋友。表弟望著我,表妹忙活著往鍋里下菜和往我碗里夾菜,鍋里熱氣騰騰,有我喜歡的辣鍋。碗瓢碰撞著的聲音,他們聊天的聲音,火鍋咕嘟咕嘟的聲音,竟和家里一樣。我夾起一口肉配上我精心調配的料汁放進嘴里,嫩嫩的肉質裹上一層芝麻醬和香油,結合著小米辣的勁和花生碎的香,生抽和醋的比例簡直太完美了。下一口肉我一如既往地放進我標配的干蘸料碟里蘸一蘸,香辣調料粉和芝麻花生碎混合在一起一定要再往里撒上一點白糖。每一次吃火鍋我都少不了標配的三種蘸料,辣蝶和干碟是火鍋的前中調,吃到快結束的時候辣鍋的后勁上來了就得配上不辣的香油碟。一層香油封印住剛從鍋里夾出來的菜品的燙,放進嘴里溫度剛剛好,溫和一些的蘸料讓經過一場火鍋已經麻木的嘴依然可以品出菜品豐富的口感和味道。這場火鍋所有的菜品本身都格外新鮮美味,我仿佛吃醉了。
再出現意識的時候,我站在一個小山坡上,四周都是黃色的山坡,周圍籠罩著一層薄霧,我看不真切這個環境,只覺得到處都是黃土,眼前一片混沌,感受不到冷熱也聞不出任何味道。我往下看是一片盆地,那里逐漸出現一個畫面,就像海市蜃樓,不,那是一段影像。我看見我走進“大饕餐”的門口,在走道上張叔叔拿出一塊表交到我手里,他說“你戴著吧!”他沒有多說任何特別的理由,仿佛這表本就該是我的。雖然莫名其妙,但我好像瞬間接受了這樣的設定,從此我就有了一塊表。走道兩邊的墻上裝了假綠植,可是沒看見圍繞的水霧。只見影像里他們領著我走進了店里。我正要往下看,身后飄過來一個男人,感覺比我高出一個頭,站在我身邊,我無法轉身與他面對面,只能用余光感受他的樣子,他似乎有深邃的眉眼,猶豫的眼神。他站在我身邊,陪著我望著眼前。他沒有張嘴和我說任何話,但我在那段時間里卻接收到了源源不斷的信息。是他想要給我一塊表,所以張曉鑫給我打了電話,我去了“大饕餐”,張叔叔給了我一塊表。我還沒有想清楚這個男人是誰,四周又出現了來來回回、模模糊糊的人影,這些男人女人都和我有某種聯系,可是我怎么也記不起他們。我想這個男人應該知道些什么,我想詢問,但我張嘴說話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的話就像氣體,我剛剛把它從嘴里放出來,它就消散了,我感到很無力,試圖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可我只是空張了張嘴而已。而他就在我身邊,我卻連和他面對面都做不到。我想起他剛剛和我傳遞信息時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我知道了,我現在連和別人溝通的方式都還不知道,甚至也不會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