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前面的點名和我毫不相干,我也就沒有注意聽。突然,老師點到我室友的名字。沒人應聲。那老師滿懷希望,眼睛發光,又提高嗓門叫了一遍。你也知道,我這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心腸太好了。當時我就在想,完了,一個有為青年要被除名了。雖然我那室友算不上好學生,甚至可以說是個不用功的人,喜歡游山玩水,東游西逛,也許此刻正和女朋友在一起。當老師狡猾的眼神掃視課堂,第三次喊出他的名字時,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救他一命。當時,我立即應聲回答:到!”
“多虧有你,那人才沒被除名。”
“而我,卻被除名了。因為我的座位靠近講臺,這是為了便于應到,當然也便于溜走。那老師注視我片刻后,突然點起了后面的名字,那恰恰是我的名字。”
“你總不能連續應兩聲到吧。”
“正是。當那老師用老虎看獵物的眼神看著我時,我就知道結果了。還沒等我回答,他就微笑著把我的名字劃掉了。”
“這算是一次深刻的教訓,以后不要再替人受過了。”
“用不著替我惋惜,這對我來說完全是種解脫。首先,我要用幾句由衷的贊美包裹那位可愛的老師。我得假設他死了,這樣假設,全因他那僵硬的姿態、那身皮包骨、那張蒼白的臉、那冰冷的語氣,以及那腐爛的體臭。這位遵守紀律如老牛的點名天使,執行命令如老狗的人間法官,公正又迂腐,嚴厲又霸道,善良又丑陋。愿他今后長眠于此,上帝劃掉他的名字,正如他劃掉我的名字一樣。”
“哈哈哈……你真刻薄。”謝圣嬰放聲大笑。
“也許吧。”馬鈺辰滿不在乎地說道,“不過多虧那位老師解放了我,讓我原本正在順坡滑向律師的職業改變了方向。我不用替富人打官司,也不用替窮人打醬油。我完全支配自己的人生,成為人生的主宰。我可以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更何況,有多少迫不及待的事等著我去干啊!”
“比如說?”
“打仗啊,小傻瓜!現在國內局勢動蕩,戰爭隨時可能爆發,難道你認為戰爭開始以后,我們還會有誰留在學校里嗎?”
“你明明知道不會有什么戰爭的,”謝圣嬰不安地說道,“大家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根本不會有什么戰爭,我已經聽膩了這些話。”
“別傻了,親愛的。”馬鈺辰激動地說道,“戰爭當然會打起來,可以說是一觸即發。日本覬覦中國已久,雖然已在東北取得駐軍權和鐵路經營權,但他們企圖的肯定不止這些。就好像到嘴的肥肉一樣,虎狼永遠不會錯過的。日本關東軍還多次向中國東北軍挑釁,盡管張學良致電東北軍參謀長,說什么要極力求穩,對于日方的挑釁須萬方忍讓,不可與之反抗,致釀事端。我看這些都是屁話。中國人要么挺起胸膛迎戰,要么就像亡國奴一樣在全世界面前丟臉。”
謝圣嬰聽到這里,嘟起了嘴,好像很不耐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