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圣嬰站在走廊上目送馬鈺辰離開后,她才如夢初醒似的回到椅子上去。她覺得臉頰發僵,仿佛被打了麻藥,但嘴巴卻真的酸痛了,因為剛才很長一段時間,為了不讓馬鈺辰發覺她內心的秘密,她都在咧著嘴假裝微笑。她疲憊地坐下,翹起一條腿。這時心臟異樣地輕輕跳動著,難受得發脹,好像快要從胸膛里迸出來似的。她的兩手冰涼,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沉重地壓迫著她。她臉上流露出痛苦和惶惑的神情,這種神情表明,她這個嬌寵慣了、總是有求必應的孩子,如今可碰到生活中不愉快的事了。
高彥深將要結婚了!
不,這不可能是真的!馬鈺辰準是搞錯了。他又在拿她開玩笑。高彥深不會愛上別人,誰也不會!更別說像馬鈺辰妹妹那樣一個耗子似的小個兒。謝圣嬰懷著輕蔑的情緒,想起馬鈺辰妹妹那瘦小得像孩子似的身材,還有她那張嚴肅而平淡得幾乎有點丑的雞心形的臉。
不,高彥深不可能和別人結婚的。因為……因為他愛她呀!她才是他所愛的那個人。
她知道,她決不會錯的!
謝圣嬰聽見女傭張媽笨重的腳步在堂屋里把地板踩得嘎嘎響,便迅速將翹著的那條腿放下來,并設法放松臉部的表情,盡量顯得平靜一些。萬萬不能讓張媽懷疑到出了什么事!
女傭張媽總覺得謝家的人連身子帶靈魂都歸她管,他們的秘密就是她的秘密。只要有一絲神秘的味道,她就會像條警犬似的無情地追蹤嗅跡。
根據以往的經驗,謝圣嬰知道如果張媽的好奇心不能立即滿足,她就會去跟母親一起嘀咕,那時便只好向母親交代一切,要不就得編出一個像樣的謊話來。
張媽從堂屋里走出來,她是個大塊頭老媽子,活像一頭大象,但眼睛細小而精明。她是個純粹的鄉下人,把整個身心都毫無保留地獻給了謝家人,因此成了女主人的左右手、男主人的閻羅王和女孩子的煞星。
張媽要是喜愛誰,就會對誰嚴加管教。正因為她是那樣寵愛謝圣嬰,她對謝圣嬰的管教也就沒完沒了。
“那位少爺走了嗎?你怎么沒留他吃晚飯呀,小姐?你的禮貌到哪里去了呢?”
“哦,他總是談論戰爭,我都聽膩了,再也不能忍受同他一起吃晚飯了,尤其怕爸爸也摻和進來大嚷大叫。”
“你簡直越來越不懂禮貌了,虧你媽媽和我辛辛苦苦教導你。還有,你怎么沒披上你的披肩呀?夜風快吹起來了!我一次又一次告訴你,光著肩膀坐在夜風里是要感冒發燒的。快進屋吧,小姐。”
“不,我想坐在這里看日落,它多美呀!你去給我把披肩拿來吧。勞駕了,張媽,讓我坐在這里,等爸爸回來我再進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