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恒人將帳門掀開,道:“請!”
蘭幸夷于是走進去,看到了一個額前髡頭,只在腦后留著幾條小發辮,同時,臉上明顯能看到好幾條刀疤的男子,大馬金刀的坐在一張狼皮縫制的椅子上,虎視眈眈的直視著他。
蘭幸夷看著,連忙上前,以匈奴語低頭拜道:“奉偉大的丁零王之命,使者蘭幸夷向尊貴的呼奢大人致意!”
說著,就從懷中取出了一件精美至極的玉質狼形器物,呈遞在手上:“此乃丁零王托我敬獻呼奢大人的禮物!”
然而……
內心中蘭幸夷卻感覺無比諷刺。
因為,在二十余年前,居住在此的蘭氏宗種們的打扮,大約也與這個烏恒貴族差不多。
髡頭、辮發、刀疤與耳鼻帶環,都是勇士與強者的標配。
但在現在,蘭氏的宗種之中,已經沒有一個人會去穿戴這樣的服飾了,更沒有人會做這樣的打扮了。
兒單于以來,高層的匈奴貴族,在趙信、衛律、李陵等人的引領下,漢風漸濃。
像蘭幸夷這樣,熟讀詩書、春秋之人,不知凡幾。
狐鹿姑單于的親弟弟于靬王甚至還懂音律,會彈漢地最有名的《鳳求凰》之曲。
這位孿鞮氏的宗種,甚至常常以伯牙自詡,想要尋找他的子期。
可笑的是,匈奴人開始去掉辮發,改服漢服,誦讀詩書之時。
漢人的走狗,卻開始匈奴化。
髡頭或許是烏恒人的舊俗。
但這辮發、刀疤臉與耳鼻帶環,卻是過去匈奴貴族的特征。
換而言之,當匈奴人在學漢朝人的時候,漢朝人養的狗里,有人在拼命向匈奴靠攏。
真是……
“蠢貨啊……”蘭幸夷在心中評價著。
當今世界,漢人最強!
無論是軍事、國力,還是文化、制度、組織,都甩開了其他人不止一截。
蘭幸夷就深深為漢朝高深的文化而著迷,尤其是《詩經》讓他沉醉不已。
“若我是此人,有著這么好的機會和身份,肯定已在去長安,求見那些當世大儒的路上……”
“更會不惜所有,向漢天子懇求,賜給官吏、工匠……”
不過……
“蠢貨好,蠢貨才能利用起來!”蘭幸夷嘴角泛著微微笑,褐色的眼眸,盯著那個烏恒貴族,輕聲道:“偉大的丁零王,還托我向呼奢大人問好!”
呼奢屠各聽著,志得意滿,驕傲無比。
丁零王衛律,無論在那里,都是一個大人物!
能讓這樣的大人物的使者,在自己面前,致意鞠躬,甚至還送來禮物。
這說明他的聲威,確實已經建立起來了!
于是,呼奢屠各接過禮物,笑著道:“請使者替我轉告丁零王:呼奢人永遠是丁零王的朋友!”
“一定……”蘭幸夷微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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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塞下,作戰會議,正在召開。
一副數日前就被制作出來的巨型沙盤,被揭開了蓋在其實的幕布,露出了真容。
這是一副目前為止,精確度最高的幕南沙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