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些事情基本安排妥當,就已經到了秋九月的二十日。
這一天,秋高氣爽,陽光普照。
張越率部,抵近胭脂山,登高望遠,來到了當年霍驃騎曾屯兵的地方,命人在此勒石樹碑,以做紀念。
同時也是為了給后世子孫,留下線索。
石碑剛剛立起來,便有輕騎來報:“將軍,長安天使至!”
“快請!”張越便連石碑也顧不得欣賞,匆匆下山迎接。
“郭令吏?”看到來使的模樣,張越都楞了,他怎么都想不到,會是郭穰這位天子近臣親自來傳旨,他連忙上前,問道:“怎么勞動令吏親自來此?可是陛下有囑托?”
“君候聰慧!”郭穰下馬后,對張越道:“奴婢此來,除了奉陛下之命,來傳朝堂旨意之外,尚有密詔一道,還請將軍尋僻靜之地……”
張越不敢怠慢,連忙下令,肅清周圍,讓鷹揚旅拉開一個至少三百步的警戒線,以確保連蒼蠅都飛不進來。
然后,他帶著郭穰,走上胭脂山,來到了為霍去病所立的石碑前,屏退左右。
這時,郭穰便從懷中取出一份詔書,拿在手中,攤開來道:“天子有詔,鷹楊將軍接旨!”
張越連忙跪下來,拜道:“臣毅恭聞圣命!”
“朕聞:教,長善而救其失者;化,和故百物焉!故人主布政,必先教其民然后救其弊,必先化己之德,然后化天下之民,故詩云:愷悌君子,民之父母!嗚呼,朕受先帝遺命,獲保宗廟,迄今四十載,常念先帝之德而自慚于心,未能澤于遠方,止息干戈……其命英候鷹楊將軍臣毅,行朕之節,約各部之長,改土歸流,編戶齊民,化夷為夏,以部為縣!諸部君長貴人,當明知朕意……”郭穰將詔命念完,就笑著上前,將詔書交到張越手里,然后扶起來,道:“君候,奴婢此番來,陛下囑托,君候在河西,但請放手做手,莫要為長安所擾,早亡匈奴,平定西域……敦煌太守、武威太守等罪官,請君候交給奴婢,奴婢要帶回長安,械送廷尉……”
這自是其中應有之義。
人,張越都抓了。
天子和朝堂,難道還能勒令他放人?
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下來,幫著他擦屁股。
不然,國家大將,連區區太守都收拾不了,威信何來?
當然,張越知道,經此一事,恐怕朝堂會派幾個厲害角色過來制衡自己。
不過這正是張越想要的!
不來幾個幫手,單靠他自己,很難控制和梳理這偌大的河西地區。
他可沒有這么多閑工夫與地方政務糾纏!
所以,張越接過詔書后,笑著道:“令吏請捎帶數日,吾這便命人回居延將犯官押來!”然后又問道:“陛下不是還有密詔嗎?!”
“嗯!”郭穰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份被密封在玉匣內,用銅鎖鎖住的玉匣子,遞給張越,道:“將軍請自便!”
張越接過這玉匣子,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于是從自己腰間,解下鷹楊將軍的將印,然后從將印上取下一把小巧的銅鑰匙。
然后拿起這鑰匙,打開鎖住的玉匣銅鎖。
隨著咔嚓一聲,銅鎖自動彈開,玉匣像盛開的花骨朵般四面敞開,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一小塊布帛。
張越鄭重的用手捏起它,然后對郭穰一拱手,轉過身去,將這布帛打開,放在眼前一看。
他的眼睛瞳孔馬上收縮起來,連呼吸都有些急促。
布帛很短,其上的內容也很少。
只有一句話!
但就是這一句話,其中蘊含著無數信息!
讓張越都忍不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
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神智也恢復清明。
這道密詔,張越知道,既是某種授權,但同時也可能是一個陷阱。
因它只加蓋了天子行璽,而沒有用傳國玉璽,更沒有經過廷議。
在程序上其實不合法,換個說法是——有人承認,它才是天子詔命,沒有人承認,它就是索命的無常,勾魂的惡鬼!
數十年前,魏其候竇嬰就是栽在這個陷阱上。
故而,張越深思良久,將這帛書收入懷中,然后轉身對郭穰笑道:“令吏遠來勞頓,且與吾去飲些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