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不識字的工人,現在也養成了聽報的習慣。
于是,衣食足而禮儀生,倉稟足而知大義!
終于,在數年的言論與信息沖擊中,新的道德觀與價值觀,開始塑造。
尤其是,那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的理念,已經隨著張越的施政深入人心,取代了過去的思想,成為了政治正確。
所以,報紙上,士大夫們敢公開議論君臣關系,探討忠孝的順序。
所以,就連小皇帝也知道‘亂天下者,非社稷主’是什么意思?
于是,是時候和天下人,特別是和整個統治集團商量一下——皇帝的權力那么大,咱們為了自己和子孫考慮,是不是得把它關進籠子里的問題。
雖然說,這有些夸張,甚至有些荒誕。
因為在天下人眼中,張毅張子重,未來必然代漢立國,成為真的社稷主天下王。
便是如今,張越的地位和權柄,其實也和那位先帝差不多了。
大權獨攬,一言而決,至高無上,無可限制。
所以,上官桀聽著,簡直不可思議。
這在看來,大概相當于老虎找羊羔商量:我以后改吃素了,但我又有嗜血的沖動,所以想和你們商量一下,是不是給我得嘴巴戴個鐵套什么的?
你說羊羔怕不怕呢?
反正上官桀是很怕的。
他顫抖著手,道:“丞相,您怎么可以這樣說呢?”
“君臣父子,豈有商量的余地?!”
“真的?”張越笑了:“我的上官兄啊……”
“到現在,你還不了解我嗎?”
這么多年的相處,張越與他的統治小集體,早已經是你知道我的長短,我明白你的深淺。
大家都不是什么忠臣孝子,君子圣人。
什么君君臣臣的?
騙騙小孩子也就算了,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力。
甚至還會覺得惡心。
仔細想想,就會知道,上官桀、張安世、丙吉……這些人要真是忠臣,早就去茂陵陪世宗孝明皇帝了,那里還會在這里和張越這個大賊臣一起執政?
“這是為了我的子孫!”張越認真的看著上官桀:“也是為了兄長的子孫!”
“禹皇的功德不可謂不大,商湯的仁義不可謂不多,文王、武王的功業不可謂不高……”
“但夏桀、商紂、周幽……卻可以在短短十余年,就將祖宗幾百年的余蔭盡數敗光!”
“于是,不止身死國滅,就連宗族子弟,也受之牽連!”
“兄長難道愿意看到百年、兩百年后,兄長因為一個不肖子孫,就讓兄長的功業蒙受污名,讓兄長的香火無人祭祀?”
“我也不愿意!”張越此刻前所未有的嚴肅與鄭重。
上官桀聽著,感動無比,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他甚至在內心深處,產生了濃濃的愧疚,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愧疚,為自己誤會了當代周公而慚愧!
“故此,小天子必須保!”張越卻忽然話鋒一轉:“倘若不保天子,吾等從何實驗這法度呢?”
“我曾聞有圣人曰:摸著石頭過河……”
“吾等今日,若不趁還能摸著劉氏過河的機會,盡量嘗試和試錯……”
“未來沒有了這塊石頭,不得不獨自過河時,必定會悔恨于今日的急功近利!”
后世,沒了毛子,多少人懷念啊。
那可是一個好人啊!
活著,告訴了人們,何謂錯誤,死了,又告訴人們,此路不通。
真正的國際主義戰士,真正的先驅、偉人!
所以,死俅了。
如今,那個小皇帝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