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師們的解釋,這叫內舉不避親。
然而……
外舉起來,卻是很避仇了!
深深吸了口氣,劉進看著張越,問道:“那侍中接下來要去何處?”
在北軍之中,張侍中就慧眼識英才,找到了一個胡建。
那接下來,他還將找到什么人才?
劉進一下子就期待了起來。
“殿下記得臣曾與殿下說過的代田法嗎?”張越問道。
“嗯……”劉進點點頭,他曾經命人去關中西部,特別是岐山原一帶尋訪。
可是,派出去的使者,不是沒有回來,就是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報告說:殿下,根本就沒有什么代田法。
若是過去,劉進可能就被他們蒙蔽了。
但這一次他多長了個心眼,派了宦官去跟蹤。
結果,回來的宦官告訴他——他派出去的使者,出了長安城,直奔茂陵,然后在茂陵花天酒地一番,就回來了……
換句話說,他們根本就沒有去岐山原。
“臣大概知道了有一位能吏,善代田之法……”張越笑著道:“現在,臣將往治粟內史衙門,尋求桑內史的幫助……殿下若是有興趣,不妨同去……”
“桑弘羊?”劉進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在他的記憶里,他的認知中,他的成長過程中。
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他——桑弘羊是奸佞,是天字第一號大壞蛋。
哪怕是大漢奸中行說、衛律、趙信加起來也沒有桑弘羊一半壞。
因為雖然這三個大漢奸幫著匈奴人與漢家為敵,但他們至少沒有殘害忠良,沒有逼迫善良的百姓去買高價的鹽鐵商品,更沒有指使大臣,當街叫賣,喪盡國家體統!
總之,桑弘羊是個壞蛋。
他比蠱惑紂王的費仲還要狡猾,比覆滅秦王朝的趙高李斯還要陰險。
總之,窮盡一切詞匯也不能描述他的罪惡與狠毒。
是故,在過去,劉進一直避免與之接觸,甚至抵觸與他接觸。
不是厭惡,而是畏懼!
答案很簡單,如此邪惡而狡猾的一個人,萬一接觸了,被他算計了怎么辦?
現在,當張越提出要去見桑弘羊時,劉進不可避免的退縮了。
張越看到他的神色,雖然猜不到為什么,但總歸明白一些。
畢竟,這天下士林,毀譽桑弘羊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十幾年。
以至于桑弘羊的形象,都快跟樣板戲里的漢奸掛鉤了。
然而,他真有那么壞嗎?
不見得吧!
至少,在張越回溯的史料里,這桑弘羊可沒有干過什么陷害他人,指鹿為馬,乃至于放縱家人門客為非作歹的事情。
就在去年,這個別人嘴里的奸佞,卻親手將自己的那個為非作歹,與衛皇后的親侄子一起謀殺他人的侄子,送到了絞架上。
更重要的是,桑弘羊在鹽鐵會議上的表現。
根據張越回溯的史料記載,當時這個奸佞已經官拜御史大夫,受命為輔政大臣,與上官桀、霍光、張安世平起平坐,共掌大權。
但他在鹽鐵會議上,面對來自全國的反對者的詛咒謾罵,卻心平氣和的與他們一一交談、解釋。
回答他們的疑惑,回應他們提出來的問題。
整個過程,根本就不像一個封建社會執掌大權的重臣,所謂的奸佞。
反倒是像后世西方議會政治中,那些回答質疑與質詢的議員先生們。
而且與議員先生們不同,桑弘羊在鹽鐵會議上,沒有回避任何質疑,也沒有掩蓋任何問題。
這樣的人,居然能被黑成奸佞,比趙高李斯還恐怖的壞蛋?
只能說……
這個世界啊,嘴巴長在別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