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自毀長城,自取滅亡嗎?
江升也是無奈,苦笑一聲,拜道:“老臣不得不來……”
事實上,郁夷之行后,江升也明白了,自己和自己的門徒們要夾起尾巴,忍耐幾年。
就像當初,狄山之事,整個谷梁學派立刻縮起來閉門讀書,再不出頭,等到風聲過后才再次出現在人們眼前。
就是為保存自身,免得撞到槍口。
可是現在,他不得不出來了。
再不出來,穩住軍心,公羊學派就可能借著今天的事情,在思想、輿論和博望苑中對谷梁學派發起全面進攻。
這一次可不會有什么董仲舒高抬貴手了。
吃了上次的虧,公羊學派大約是要趕盡殺絕,不留余地的。
最起碼他和他的門徒,會被逐出長安。
若是如此,那他二十年的苦心經營和心血,就全都為他人做嫁衣了。
谷梁學派不止要丟掉太子,還會丟掉長孫,甚至是全部的未來!
他又看向張越,眼中滿是惋惜和嘆息。
若此子是谷梁之士,該有多好!!!
但隨即江升就醒悟過來,他不可能是谷梁之士,甚至不可能成為谷梁的朋友。
道理很簡單——他是主戰派,從他的言行中,更能看出來,他是無比反感谷梁的主張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
于是他知道了,今天之事,哪怕他不來,遲早有一天也會到來!
在這一刻,江升有些恍惚。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事情。
他的前輩,他的師兄徐偃在他還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光芒四射,意氣風發,來到長安。
那時整個谷梁學派在徐偃的帶領下,蒸蒸日上,迎來一個短暫而光輝的黃金時代。
徐偃甚至被拜為博士,成為了谷梁學派第一個被任命為博士的大儒。
然而,有一天,徐偃迎來了一個他一生的對手。
那個人也和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樣年輕,一樣博學,一樣的意氣風發,甚至一樣是侍中官。
他的名字叫終軍。
一個曾如流星一樣劃破了天際,留下彩虹在史書上的人。
而毫無疑問的,他的師兄徐偃在終軍一敗涂地。
徐偃一生堅持和以為是真理的東西,被打的粉碎,被砸的稀爛。
終于低頭認罪,再拜而辭,引頸就戮。
而今天,自己在垂暮之年,在人生的巔峰時刻,同樣迎來一個相同的年輕人。
這究竟是宿命還是上蒼給與谷梁學派的考驗?
江升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他只能迎難而上,也必須迎難而上。
這一次不再為了利益,也不再為了爵祿。
只為了心中堅持的理念和自我的價值。
不知為何,江升此刻心里浮現了一首他曾聽人唱過的小歌。
悲涼的曲調,在他內心莫名響起來。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將奈公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