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光祿勛按道候韓說,本來正翹著二郎腿,端坐在閣樓之中,聽著剛剛買到的兩個僰奴唱著小曲。
這些僰國人訓練的歌姬,以身段柔弱、舞姿曼妙和歌聲清婉,而備受長安貴族士大夫喜愛。
更緊要的是,僰國人特別有職業操守。
所有被他們賣到長安的歌姬,在進入買主之手前,必定還是處子。
這些特質,使得僰奴的價格水漲船高。
如今一個極品僰奴,常常作價數百金。
作為著名的雙性戀,韓說素來男女皆愛,攻守兼備。
只是近來,他諸事不順,所以買到這兩個奴婢后,也沒有心情享受,也就近段時間才有心情享用。
但哪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
此刻,一個年輕的貴公子,正跪在韓說面前,苦苦哀求著。
“父親為漢九卿,吾家又世受國恩,如今,關中減產,生民為之困急,大人為何還有心情沉迷歌舞美色之中?”這個貴公子看上去最多也就十七八歲,生得白白凈凈,極為俊朗,他叫韓文。
乃是韓說諸子之中,最喜歡的一個。
要不是祖宗制度,只有嫡長子才能繼位,韓說都想立他為世子了。
但現在,韓說的臉色,卻脹成了豬肝色。
“嗯?”韓說鐵青著臉,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愛子。
為了讓這個愛子接受最好的教育,韓說為他重金禮聘名師,及長又給與了他許多金錢,讓他結交士族貴卿子弟,好為他將來謀劃。
這些年來,韓說也聽說了,韓文與韓旭這兩個兒子,與太學的太學生們走的很近。
平日在家里也經常規勸自己‘要忠君用事、為民請命’。
但韓說一直當他們在放屁。
不過也因此更加疼愛和寵溺。
因為,在這兩個兒子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當年。
看到了他年輕時候的風采。
只是……
我年輕時候,有這樣天真過嗎?
百姓困苦,天下危急,與我何干?
“汝到底要說什么?”韓說揮手讓僰奴退下,然后好整以暇的問道。
“兒子以為,父親大人,當即刻入宮,將關中民生艱苦之事,面奏天子,請陛下下詔,賑濟災民,撫慰群生,如此父親將有大功于天下也!”韓文恭身磕頭拜道:“春秋之義,行仁最大,還望大人深思之!”
韓說聽著,嗤之以鼻。
可能早三十年,他還會相信什么大義、仁政與致太平。
當年,他以校尉隨衛青出擊匈奴,也曾風餐露宿,與士兵同甘共苦,為橫海將軍出擊東越時,也曾懷有過‘致君堯舜上’的心理。
只是……
這么多年下來,他早看穿了。
所謂天下,天下人,他救不了。
而所謂的仁義,更只是一個幌子。
這世道,英雄豪杰不得好死,齷齪小人、昏聵無能之人長命百歲!
旁的不說,兒寬兒仲文,不就活活累死在御史大夫職位上了嗎?
反倒是樣樣不如兒仲文的石慶活到了八十歲,在家里壽終正寢。而更可怕的是——兒仲文生前拼死拼活,事無巨細,都要過問,只為了讓關中百姓負擔輕一點。
結果他一死,他生前的善政,變成了害民的惡政。
從那以后,韓說就再也不相信什么仁義道德與是非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