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今天子生平最大的志向與最大的政治成就中都有一條——北擊匈奴,雪恥報仇。
而太子卻一直告訴天下人——我要和平。
這種強烈的反差,令很多人不舒服,特別是掌握真正權力的軍方,以及當今天子。
若太子能夠痛改前非,上書請戰。
那么,天子必然龍顏大悅,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百年后人亡政息,政治成就被人跟秦始皇一樣抹黑。
軍方也會放心——太子只要能支持繼續打匈奴,他們就沒有什么意見。
只是……
這種事情,以太子據的性格,怕是答應不下來,也做不出來。
況且……
劉進看著張越,低聲道:“侍中難道不知道,孤父不黯兵法,不懂軍事?”
“做個樣子而已……”張越笑道:“誰敢讓儲君親臨前線呢?最多就是去晉陽、云中或者九原坐鎮而已,前方的軍事交給將軍去做就好了……”
甚至可能連長安也不需要離開。
天子和軍方需要的只是太子的態度而已。
態度端正,那當然什么事情都好商量,態度不端正,還要鬧幺蛾子。
太子據的位置,就算能保一天,卻也終究保不了一世。
“但如此一來……”劉進喃喃道:“卻是大戰將起,不知道多少人將埋骨他鄉……因一人之事,而起大戰……這會不會過分了一點?”
張越聽著笑了。
怎么會過分呢?
看樣子,劉進還沒有進化成為一個真正的帝國主義者。
真正的帝國主義,從來都是熱衷于將內部矛盾向外轉移的。
想當年,秦國就是靠著不斷對外轉移矛盾,維系自身強大凝聚力和戰斗力的。
但嘴上張越卻是義正言辭的道:“殿下,怎么能這樣想呢?”
“王師北伐匈奴,乃是有道伐無道,乃是王者之師,誅除暴虐,乃是諸夏討伐夷狄!”
“殿下可知,匈奴稽粥氏率獸食人之行?”
“當初,月氏先王因不從稽粥氏老上單于,被其活生生斬下頭顱,制成酒器!”
“匈奴貴人,多喜人殉,其一貴人死,陪葬妻妾、奴婢以數百數千計!”
“匈奴全國,皆行奴婢,其強者為貴,弱者為奴……”
“西域三十六國,皆受其凌辱、壓迫、訛詐,其盼王師雨露,如久旱之禾盼甘霖……”
“匈奴還不止如此!其俗野蠻,兄終弟及,父死子繼其妻妾,亂人倫之道,毀先王之制!”
“若不誅除之,何以謝天下,謝先王?”
劉進聽著,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是這么個理。
但,他總覺得貌似哪里怪怪的。
“那卿的意思是?”劉進小心的問道:“王師北伐匈奴,除了復仇雪恥,還有其他目的?”
“當然!”張越大義凜然的挺起胸膛,道:‘殿下,王師北伐,所過之處,夷狄之土,變為諸夏之鄉,左衽被發之人變右祍束發,冠帶躬耕之民!”
“此事,二三十年來,天下人所共見,天地鬼神所共證也!”
“王師到哪里,哪里就變成諸夏!”
“其人民從野蠻,走向文明,從粗鄙,走向禮儀,自刀耕火耨,變為精耕細作,從逐水草而居,變為依城而生!”
“九原、武威、居延、天水,莫不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