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茂明把竇三帶回錦麟衛進一步審問,剛挨了一鞭子,竇三就交代了貨源來歷。
那是一個看起來尋常的小村子,只有二十多戶人家,實際上整個村子的人都參與了五色散的制作過程。
令程茂明心驚的是,這些人售賣五色散有五六年了。
那個針對太子與竇家的局,按說不會這么深遠。
心念一動,程茂明忍不住問了竇三一個問題:“你是怎么走上這條發財路的?”
竇三早沒了在外宅的意氣風發,垂頭耷腦說起心酸往事:“您別看我現在穿羅著錦,放到沒干這個前,窮得都快吃不起肉了……”
程茂明耐心聽竇三哭完窮,等到了重點:“有一次和朋友吃酒,喝多了說起手頭拮據,朋友就給我指了這么一條路。這可真是一條財路啊,從此以后終于可以大口吃肉了——”
竇三眉飛色舞,觸及程茂明陰沉沉的眼神,猛然反應過來:他正挨審呢,不是炫耀的場合。
竇三閉了嘴,程茂明不動聲色問:“這個朋友叫什么?現在何處?”
“叫賈敬,他說排行老五,讓我叫他賈五。一年前他就離開京城了,到現在再沒見過。”
“這個朋友是怎么認識的?”
“他是京城、外地兩頭跑的行商,有一次折價賣了一塊毛皮給我,一來二去就熟悉了……”
程茂明默默聽著,不寒而栗。
說話的人一無所覺,可在他看來,這哪是什么朋友,純粹就是在一個恰好的時機出現,把竇三引上那條路的人。
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讓竇三知道有這么個制售五色散的地方就夠了。
再然后,成了二道販子的竇三一無所知把五色散通過胡芢賣給了內侍王福,最終送到太子口中。
一個消失的“朋友”,兩年多前就這么輕輕一推,便把太子和竇家推入了兩年后的萬丈深淵。
程茂明越想越覺膽寒。
繼續調查下去,那個小村莊反而沒什么可深挖,就像許多地方產出某些特產或機緣巧合全村人都從事了某個行當一樣,這個村子就靠制售五色散為生。
而走上這條路的緣由,是其中一個村民多年前本就是為前朝宮廷配置五色散的一名藥童。泰安帝登基禁止服食五色散后,此人回到村里,苦日子熬久了忍不住重操舊業。
就在程茂明調查的時候,竇啟盛進宮求見。
泰安帝以為竇啟盛是為太子說好話來的,雖然有些心煩,還是見了人。
竇啟盛一見到泰安帝就撲通跪下了:“臣有罪!”
泰安帝下意識坐直了身子:“這是怎么了?”
“臣的一位族兄背著家里竟然做了不法之事,都怪臣沒有及時察覺,求皇上恕罪——”
泰安帝挑眉,慢悠悠問:“做了什么不法之事啊?”
“他……他偷偷服食五色散……”
在竇啟盛想來,竇三已經落在錦麟衛手里,他主動請罪總比被姓程的告狀要強。
服食乃至售賣五色散雖然犯了忌諱,但他不知情,最多就是竇三吃點苦頭罷了。
竇啟盛想得樂觀,卻不知“五色散”三個字猶如一根長針,狠狠刺進了泰安帝心里。
“五色散——”泰安帝一字一字念著,看向竇啟盛的目光陰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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