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加快了腳步,來到了三慶園的門口。
郭德剛看到林桐,臉上的表情變得輕松了下來。
“怎么了,郭老師?這么著急,咱們不是都已經排練完了嗎?”
林桐跟著郭德剛走進了三慶園。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三慶園了,但是每一次都進這個擁有著二百多年的戲園子,都有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
郭德剛一邊走著,一邊無奈的說道,“今天晚上,麒麟劇社要演出《四郎探母》,我的楊四郎,演鐵鏡公主的演員忽然發病,直接送到了醫院,今天是沒法演了。”
“我之前聯系了不少旦角演員,但是人家一聽馬上就要演出了,就婉言拒絕了!”
郭德剛的話里也是遮遮掩掩的。
確實,晚上八點開戲,現在已經快五點了,就這點時間,太急了!
但是,林桐一臉壞笑的說道,“不是因為這個吧,是不是人家一聽說是唱,就拒絕了呀!”
郭德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的表情。
郭德剛這個人,在京劇圈里褒貶不一。
但是,很多跟他合作過的京劇演員,都不愿意跟他繼續合作。
并不是因為郭德剛唱的不行,而是因為這家伙在臺上亂改詞,弄的他的搭檔都不知道該怎么配合他。
有一次,一位非常有名望的青衣演員在唱完之后的返場中,和郭德剛一起唱了一段《坐宮》。
結果,人家常年是跟京派的演員們合作的,唱的詞都是一樣的,但是換了郭德剛這個麒派的,連唱詞都不一樣。
那個返場,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了,因為那個青衣演員,忘詞了!
臺下的觀眾們也是不斷的起哄,弄的現場頗有些尷尬。
郭德剛笑著說道,“看破不說破,怎么著,還有點時間,咱倆過過戲!”
林桐搖了搖頭,說道,“算了,臺上見吧!”
畢竟《四郎探母》就是一出大俗戲,里面的兩個角色,林桐都能夠來,戲詞也是早就爛熟于心了,沒必要對詞了。
臺上見,這是京劇演員的一種行業術語,一般敢這么說話的人,都是對自己的藝術非常自信的。
一種意思是,沒問題,就算有問題,咱們臺上都能解決,是一種互相勉勵的意思。
第二種則是彼此不熟悉,或者彼此較勁,有能耐咱們臺上見。
而臺上見,只會有三個結果。
雙方都好,皆大歡喜。
一好一不好。
兩人都不好,雙敗。
而這種雙敗的局面,在當年的兩位京劇大師的身上就發生過。
馬連良和程硯秋,一位是四大須生之一,一位是四大名旦之一。
兩人的演出,絕對是火星撞地球級別的。
兩人一輩子沒有在一起唱過戲,當初,一次義務戲,將兩人派到了一起,唱的是《寶蓮燈》。
當初,兩人都算是功成名就了,不過馬連良要比程硯秋長了三歲,按道理來說,應該是程硯秋去找馬連良對對戲。
但是,程硯秋覺得這出戲沒什么難度,所以也就沒有去找馬連良,意思就是臺上見,但是并沒有互別苗頭的意思,只是單純的覺得不需要。
但是,兩人上臺之后,問題就來了。
馬連良的唱念做打干凈利落,突出一個字,“帥”!
但是程硯秋的藝術特點是緩中有緊,緊中有慢,你以為他這一句唱完了,其實他還在行腔,你這邊剛要張嘴,人家的腔又冒出來了,總歸是讓人急不得。
馬連良張嘴就是爽朗簡潔,提著半口氣在等程硯秋。
但是人家程硯秋自有自己的尺寸,先是慢悠悠的做自己的身段,做足了身段之后,再叫板起唱,唱起來這尾音又是繞梁三日。
這下可好,一個是火上了房,一個是現去打井,根本就合不上啊!
按說這兩位都是成了名的大角兒,這種場面應該非常好處理的,互相融讓一下也就是了。
但是,那天這二位就是這么犟上了,都覺得自己唱的沒有問題,對方應該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這兩人的心中都是一把尺子,不過一個上面是以厘米為單位,而另一個上面則是以英寸為單位,這規格都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