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眼望向門外,天太熱,別說出門閑逛的行人,便是知了也熱的不肯叫上一聲。
沒錯,別說上門的客人,便是行人都沒有一個。
毫不夸張的說,古玩鋪聚集的乙字巷,賣古玩的掌柜伙計比有興趣的客人多幾十上百倍。
想到這里,裴瑾瑜輕嘆:“狼多肉少啊。”
王小點頭:“少東家說的對,我也是這個意思。”
掰著手指頭,他數道,“老錢的九珍堂昨兒賣了幅前朝的‘蕉蔭擊球圖’;朱會長的多寶閣前兒賣了個定窯孩兒枕;再前天,一品閣賣了座鏨金西洋座鐘;再往前,品味堂賣了個青瓷茶甌,據說是秘色瓷。”
“那個客人十分滿意,據說當場吟了首詩,什么‘圓似月魂墮,輕如云魄起’。”
“少東家,咱們聚寶齋真的要努力了,三個月沒有開張了!”
王小愁眉苦臉,一副“你愁其實我比你還愁”的表情。
裴瑾瑜樂了,屈指彈了彈他腦門,笑道:“放心,只要聚寶齋不關門大吉,你的飯碗就是穩的。”
王小被戳破心思,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少東家,要不,問問老夫人,看她有沒有什么好法子。”
正在這時,孟掌柜興沖沖的從門外走來。
他滿頭大汗,衣袍前胸后背全部濕透,生生比下擺深了幾個色號。
“孟叔,你得了傷風,不好好在家歇著,這是又去了哪兒?”裴瑾瑜直皺眉,這人可真是,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身體,搞壞了還不得自己受罪。
孟掌柜一邊用手帕擦汗,一邊笑道:“快來看,剛收了個唐代的秘色瓷碟。”
“又是秘色瓷?”
裴瑾瑜一驚。
秘色瓷為大唐皇家專享,本身燒制數量極少,不在民間流傳。
兼之唐末藩鎮割據,天下大亂,后有五代十國,宋金蒙古三足鼎立,及至大周,能夠流傳至今的越州瓷極品秘色瓷存世不多,一向是古瓷精品中的精品,鮮少有人出售。
然而,短短數日,竟然有兩件在小小的泰和縣出現?怎么感覺那么不正常呢。
孟掌柜走到柜臺邊,小心翼翼的從大袖中取出一個木匣,并從中取出一個直徑約十三厘米的五瓣葵口凹底深腹瓷碟,放在桌面上。
隨后,邊卷袖子,他邊吟道:“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如向中宵承沆瀣,共嵇中散斗遺杯。”
似乎越吟詩性越濃,一首完了還不夠,又來了一首:“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貢吾君。巧剜明月染春水,輕旋薄冰盛綠云。古鏡破苔當席上,嫩荷涵露別江濆。中山竹葉醅初發,多病那堪中十分。”
看著案幾上呈淺綠色,釉面閃爍著光芒的瓷碟,裴瑾瑜呼吸重了幾分,眼睛圓睜,這東西美麗的讓她詞窮。
難怪孟掌柜要吟詩,完全是因為自己沒有足夠才氣將這份美好描述出來吧。
同以往看到的秘色瓷不同,這件瓷碟器胚輕薄,有幾分后世骨瓷的質感,帶著種脆弱纖細的美。
色是淺淺的綠,將薄荷綠稀釋十倍的那種。
器形完好,沒有任何磕磕碰碰,釉面光潔,像是從越州瓷窯里剛取出來一樣。
整體純色,無字無花紋。
“這,這也太美了。”裴瑾瑜喃喃道,只覺得“書到用時方恨少”,無法精確描述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