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當時李縣令的做法確實欠妥,因為此事是在他任上發生的,這兒有是北京城,多少眼睛盯著呢。出了如此大的兇案,若李縣令不能給朝廷,給百姓一個交代,朝廷自然是要處置了他的。可是……大人您卻是不同的。”
“我有何不同?”
“您可是在案子發生之后才上的任,這案子之前與您沒有半點干系。這時,若再用這個拖字訣,就沒人敢說您什么了。大人以為然否?”說著,他在低頭之前,又飛快地抬眼瞟了上頭的陸縝一下。
陸縝沉吟起來,按著對方的邏輯看,事情還真可以這么算。畢竟自己又不是前任的兒子,沒有必要為他還債揩屁-股啊。而且這三起案子不好處理也是京城人所共知的,自己用個拖字訣那也是人之常情,別人確實不好怪罪。
可是往深了一想,又覺著其中似乎藏著什么問題,只是自己一時抓不住重點而已。而且,就呂途的為人來看,在此事上他也不可能真如口中所說的那般為自己著想,其中也一定藏了什么陰謀。
既然一時想不出來,陸縝便沒有立刻做出決斷,只是笑了下道:“此事容我三思后再做決斷吧。”
曾光沒想到他竟是這么個態度,明顯愣了一下。但最后還是答應了一聲,這才小心地退了出去。不知怎的,在面對陸縝這個比自己小了許多的上司時,他總覺著壓力很大,甚至都不敢與之四眼相對,只敢偷偷地打量對方。說實在的,眼前這位縣尊給他的壓力甚至比呂縣丞還要大上一些。
不過呂途畢竟在縣衙里做了多年的官,早把曾光給壓服了,所以在這場暗斗里,曾主簿還是只能選擇站在呂縣丞那一邊了。
從陸縝的公廨出來后,他便立刻趕到了另一側不遠的呂途的公房之中,敲門進入后,便又把門給掩上了。
正在那兒看著一卷書的呂途聽到聲音也不抬頭看,口中卻輕聲問道:“如何?他可有答應你的提議么?”
“陸縣令說他要考慮之后再做決定。”曾光有些擔心地看了對方一眼作答道,顯然是怕對方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怪自己無能了。
好在呂途還算沉得住氣,雖然面露不快,隨即卻又笑了起來:“這位陸縣令年紀雖輕,倒也是個有些見識的人了。不過任他再精明,此事也斷沒有解決的辦法,無論他選擇拖著,還是反過來追查案子,下場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丟官!”
這可不是呂途在自說自話,而是確實如此。因為他這一次用的,乃是避無可避的陽謀,這可比一般的陰謀詭計要厲害得多了。
如果陸縝看出了問題,從而鐵了心去查案,就跟剛才曾光提醒的那樣,他便會和廠衛結怨。錦衣衛東廠可都是可怕的存在哪,即便現在地位不如以前了,但要對付這么個小小的七品縣令還是有辦法的。到時,都不用呂途出手,陸縝就會因為各種理由身陷囹圄了。
若是陸縝照了他們的意思真用上了拖字訣呢?其下場怕也不會比前任好多少。因為呂途早有了準備,一旦他真這么干了,他便會通過自己熟悉的言官來大造聲勢,到時候陸縝也將被人群起而攻之,被他們罵作另一個尸位素餐的李縣令,那時他自然只有步其后塵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