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監獄位于一片群山之中,周圍異常偏僻,距離最近的鎮子,也要在好幾公里之外。
但是隔得老遠,就能看到一排排高墻,鐵絲網,以及哨塔。
荷槍實彈的衛兵,在哨塔上二十四小時守衛著。
一路無話,到達目的地時,已經快下午三點了。
先去了檔案室,匆匆看完許炎騰的日常記錄表后,兩位刑警都很吃驚。
許炎騰在這里的表現和評分都非常好,好到幾乎可以夠得上減刑的標準。
對于犯人來說,減刑是最高的獎勵。
在行政辦公樓的接待室里,許炎騰的教官來了,還有一位與許炎騰比較熟的獄警。
教官姓吳,將近五十歲,接過梁鐵軍遞來的煙,幾人邊抽邊聊。
“兩位警官要問許炎騰?我記得他才出獄一個月吧,”吳教官有些吃驚,“他又犯事兒了?”
梁鐵軍笑著說:“有保密制度,我們不能透露,只希望獲得一些他的資料和消息,最好從他入獄的時候開始說起。”
黃倫拿出一個微型錄音機,放在桌子上,朝對面兩人示意了一下:“可以開始了。”
“好,那我就說了。”
整理了一下思路,吳教官慢慢開始了敘述。
“許炎騰是七年前進來的,直到他出獄,我一直是他的教官,最初,他也被別的牢頭欺負過,挨過幾頓打,被逼著睡靠近馬桶的地方,飯菜也經常被搶走,最慘的時候,他一天只能吃一頓飯,還是只有一碗粥的那種。”
黃倫問:“他后來有蓄意報復過那些人嗎?”
獄警回答:“沒有,他的脾氣一直非常好,為人也很和善,不論發生什么事,對人都是彬彬有禮,即使是對最初欺負他的那些人,也是如此。”
梁鐵軍喝了口茶,淡淡笑了笑:“后來呢,他不至于就這么被欺負了足足七年吧?”
“沒有,有一次勞作的時候,我們看到他力氣非常大,別人只能扛一麻袋的東西,他能一下子扛兩袋,而且幾個小時工作下來,他臉不紅氣不喘的,這一幕,很多人都看在眼里,然后就慢慢傳開了......監獄里就是這樣,喜歡欺軟怕硬,再去欺負許炎騰的話,萬一真把他惹怒了,挨上他幾拳,這滋味不會好受。”
梁鐵軍說:“他這是不聲不響地,故意給自己立威。”
“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這樣,”獄警點點頭,又說道:“后來,其他犯人又都聽說了,他是因為妹妹被流氓欺負,一怒之下刺死對方,才被關進來的,就更加改變對他的看法了......怎么說呢,算是對他的一種認可吧,其實我們這里,也是個小社會,犯人之間也分三六九等,別人聊起許炎騰入獄的原因,都會贊一句,不錯,是個爺們兒。”
吳教官說:“犯人每個月都可以給家里寄信,許炎騰在最初幾個月里,一直沒有往外寫過信,但卻總是幫其他獄友代筆寫家信,這里很多犯人文化程度不高,甚至還有不識字的,而許炎騰的那一手字,確實非常漂亮。”
“直到大概三個月后,他突然收到了妹妹的來信,我聽人說起過,他當時是哭著讀完這封信的。那時候,他已經和其他獄友都很熟了,別人覺得好奇,這封信上究竟說了啥,湊過去一看,大爺的,全是用英文寫的,結果自然是沒人看的懂,除了許炎騰自己。”
黃倫和梁鐵軍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復雜的眼神,梁鐵軍說:“英文信件,你們就沒查過它的內容嗎?”
“查過的,用了翻譯器,以及請懂英文的同事看過,沒看出什么異常。”
估計沒那么簡單,以這兄妹倆以往的學習成績,還有從小相伴到大的這份默契,在信件里玩些文字游戲,而且還是英文的,普通人不可能看出問題來......梁鐵軍細細琢磨著。
“第二天,他寫好了回信,結果卻寄不出去,一問才知道,他的妹妹好像在國外讀書,他要給外國寄信,是不被允許的,他就一言不發地把那張信紙撕碎,扔進垃圾桶里,有其他犯人偷偷撿起來一看,不得了,也全都是英文的......”
獄警接著說:“從那時候起,所有人都知道了,許炎騰會英文,又能寫一手好字。監獄里大部分都是混社會的大老粗,但對于有文化的人,還是比較尊敬的......而他身上的氣質,真的和這里完全格格不入,但他還是同其他獄友保持著很好的關系,偶爾也會和我們教官獄警聊天。”
“有點意思,他在這里挺受歡迎嘛,”梁鐵軍冷笑著說。
“是的,又過了沒幾天,他突然來找我,說會把未來兩個月勞作的工錢都給我,希望我能幫他一個忙。”
梁鐵軍馬上問:“是什么?”
“我平時和他聊天的時候,說起過我兒子在讀高中,他就想請我兒子給他妹妹發封電子郵件。”
“他要寫什么內容?”
“我記得,就是很簡單的幾句話:來信已經收悉,我這里無法給你回信,望你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