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萬萬沒有料到,一句牢騷話竟弄出這么一樁傷神的隱情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那云襲始終沒有勇氣沖到正阿宮親口問那桑棋,卻不停的央我帶話,她說如果他還念這份情,她甘愿私下作他的秘隱蕭娘,不圖名分就圖他一句保證,保證將來再不會置她不理。
一聽這話,我頓猶如五雷轟頂,縱觀九重天上的神仙,歷來都不能隨心縱欲,那里有過這種荒唐事?稍有不慎,難免要厲出天劫來的。
一生一代一雙人,即便是一方因故殞命,于九重天上的神仙來說,再次擇偶的也要遭人恥笑的,更何況這種悖逆天道之事。
因此我著實為之撼然,整整一百年,那云襲為了這段情結癡傻的膏肓入骨,竟甘愿放下一身潔傲,淪為愛情的乞討者,我甚至已經開始鄙夷她。
只是后來一個嘴欠,真的在無人時將云襲的囑咐捎給了桑棋。
桑棋他聽我言后非但不訝,反而又傷感一回說:“不就是絕情話嗎?我這就去與她當面說明。”
亦不知我犯那門子瘋,竟扯住他打醒:“你二人青梅竹馬,真的不續這段情嗎?”
他苦思半晌,方說:“我又何嘗不想,只是我即便今日答應她,委實在折磨彼此。須知真正愛一個人是包容一切,而不是不能兌現承諾時也不放手,更不能施舍。好妹妹還是你替我捎話吧,現在想想,見了她恐又狠不下心來,你就說此情已溺于年華,此后山水兩不依,愿她善其身擇良人,早日找到如意郎君。欠她的,我這輩子怕是還不上了。”
桑棋說的振振有詞,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弄得我詫異的糊涂。
后來我巴巴的將這話一板一眼的說給云襲,本以為她會頃刻翻臉,或許又要說些癡情或悲憤的話,一哭二鬧三上吊,乃是她素日里的手段,然此遭她只是微微頷首并說:“如此,甚好,甚好。”
說罷,她寂寥失魂的背影就消失在萬紫千紅的富饒中。
至那以后,我在沒有見過云襲仙子,只是偶聞她在凡間認拜了一個道門中人,據說還是個來頭不小的道君,二人每日云游四海八荒,參道悟法不聞世事倒也充實。
原來,在一場愛情中,要么雙贏要么雙隕。譬如桑棋與云襲,他們顯然都悟透這個道理,愛恨原本就在一念之間,他們之所以選擇放手,或許就是恨不起來的恨罷。
再說九哥桑棋離去的半年中,九重天上竟然開始蔓延他屢立奇功的傳言,這到始料未及。
聽聞那無妄海所隔的封禁之地如今已經形成一個幻域,好在桑棋眼濟發現的及時,那幻域虛虛假假總是幻化兇獸,長吸取天界精華,雖然隔著茫茫無妄之海,然也免不了千百年后形成氣候。
怪不得太上老君那老倌連府邸也不顧了,等桑棋一來就領著幾位高徒四方云游去了,擺明是不想在管這爛攤子。
好在桑棋未叫父君失望,彼時就連一干小仙童小靈女兒也是口口唱傳,什么渡海七日戰洪魔,大戮幻獸肅清寧,一連話撰了幾段,大抵是這些年頭過于平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