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土歸流?”朱祁鈺眉頭緊蹙,神色凝重。
于謙冷靜地娓娓道來:“皇上可借龍州薛氏不道一案,下旨在西南邊疆番民地區廢除土司制,實行流官制,流官由朝廷委派。若是改土歸流這一政策能夠得以實施,必然有利于消除土司制度的落后性,同時可進一步加強中央集權,有利于對西南邊疆一些番民聚居地區的統治。”
俞士悅認為此法甚妙:“微臣認為于少保提出的推行改土歸流,此策功在千秋。改土歸流可廢除土司制度,減少邊疆番民叛亂因素,加強朝廷對邊疆的統治,有利于邊疆番民地區社會經濟發展,對大明全域的統一和經濟文化的發展有著積極意義。”
江淵極力反對:“此時推行改土歸流,微臣惶恐將引發動亂。若是實行改土歸流,勢必會有土司不甘心權力交還朝廷,進而圖謀反叛。這樣會使得那些土司有叛亂的口實,也給他們可乘之機。”
于謙鐵了心要推行改土歸流,極力說服朱祁鈺和其他大臣:“針對日久相沿的土司割據積弊,微臣認為推行改土歸流可分步實施。第一步,抓住一切有利時機進行,譬如有的土司之間互相仇殺,被平定后即派流官接任;或是有的土司絕嗣,后繼無人,或宗族爭襲,可派流官接任;抑或是有的土司犯案,或反叛朝廷被鎮壓,以罪革職,改由流官充任;再者有的土民主動向朝廷上書改土歸流時,朝廷可以所謂從民之意,革除當地土司世襲,改為流官。第二步,由朝廷頒布新政,從上而下,先改土府,后改土州。總之,請皇上勢必抓住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立刻抓緊推行改土歸流政策!”
朱祁鈺很了解于謙,十分信任他,對于謙奏請的事幾乎沒有不聽從的。這一次也不例外,思忖良久的朱祁鈺采納了于謙的諫言,對眾大臣宣布:“幾位卿家的意思朕已全然了解。大明現有的土司制度是在唐宋時期羈縻州縣制的基礎上發展而成的,至今已有八百余年歷史。我們不能抱殘守舊,墨守成規,而是應當順應世代潮流,審時度勢,推陳出新。如今發生在龍州的薛、李兩家土司內斗慘案,正是土司制度弊端的體現。土司割據積弊時日已久,朕不能再坐視不管,不能任由土司野蠻生長,等他們羽翼漸豐,就該是他們啄食大明根基之日。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不能揠苗助長。此次龍州薛氏土司犯以不道一案,朕打算先懲戒薛氏,再以龍州試點,廢除土司制,委派流官。逐步以點帶面,擴散開來,在四川承宣布政使司乃至整個西南地區鋪開,大力推行改土歸流的新政,以強化對地方的實際控制,進一步加強朝廷的中央集權。至于薛氏,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必須予以嚴懲。來人!傳朕旨意,命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速速集結重兵緝拿龍州薛氏,誅其九族,以儆效尤。”
見朱祁鈺已下定決心,對改土歸流政策持反對意見的大臣們誰也不敢再反駁。
眾大臣跪下齊聲高喊:“皇上圣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朝臣們的高呼聲中,朱祁鈺深感壓力與責任重大。每一次改革對于統治者而言,如同刮骨療傷,會痛,會流血,會遇到諸多阻力。在改革中,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既得利益者的種種阻撓和破壞,更是對統治者自身是否能堅持將改革進行到底的一種考驗。在這種內憂外患下,必須要有脫掉一層皮才有新希望的決心和勇氣,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年輕的朱祁鈺無比堅定,他鐵了心想利用這次改土歸流政策的推行,對整個大明的政治、經濟、軍事等多個方面進行整頓和改革。他要借此來鞏固他對整個大明王朝的實際控制權,進一步樹立他在朝廷的絕對權威。他想告訴世人,只有他朱祁鈺才能使大明江山社稷轉危為安,使大明社會由亂而治,漸開中興。他希望世人明白,他并非名不正言不順的臨時皇帝,他是一個穩定江山、知人善用、勵精圖治的好皇帝,比那個被瓦剌囚禁一年后遣返回京軟禁在南宮的朱祁鎮,更適合做大明王朝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