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淵國唯一的一家制作售賣琴坊,地處都城最繁華的東街,店面不小,來的人只看不買者占多數。
白泓決定了回家先吃他買的這份牛肉,拐進了灰雀巷再走一段近路就能繞到家大門時候,他視線內出現了一抹窈窕背影。袍角飄逸,飾帶層層飛揚,栗發及腰,側面嘴角俏皮的笑給這小巷里帶出明顯的活潑氛圍。
“馭……”白泓粗著嗓子輕按馬頭,跟著跳下馬就調侃:“這是何方佳人這般絕色呀?”
“是你小子!我表姐夫沒教你規矩嗎?”
“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表叔!”白泓最愛逗的人就是他這位陰柔的“二姨子”內表叔,不為別的,就是解悶。他這表叔年少就失去雙親,被奶娘一路帶來這里投奔他們時才六歲,階州戰亂,大淵的京城還算安穩了很多年。
哥舒夜一臉的嗔怒,怪他不懂尊重長輩,可他人在屋檐下還是把氣吞咽下了,淡漠一笑:“都說這京城里人多,樂署也是名揚千里,怎么就沒人來買咱們家的琴呢?”
白泓將他手里的錦盒塞給他,他先到小門上把韁繩遞給小廝,轉身和哥舒夜一起走進中門:“城里南來北往的人客是多的很,但就是沒有幾個人能識貨呢!”
于田白家通曉音律,但據說最早是專門制作木刻樂器的,為了制琴而苦學音律。如意琴坊從境北向東一路遷徙,到了大淵京城已經是無數代欣榮琴坊中其中一家了。
祖輩們都曾在大淵王廷擔任過禮樂長,依靠著俸祿養家,制琴的手藝傳家也收徒,徒弟們一樣邊學制琴邊習音律。反正那技巧一年半載的不會出師,何況白家規矩多,就算十年下來你會了一樣也還得繼續耗著學下去。
性格有些兇橫的白泓的爹白季旺,任憑他這個做兒子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會制多少種樂器,這是個難以破解的謎。
作為他爹的唯一兒子,白泓不記得什么時候會木工活的,他娘說兩歲,但他祖父說他一歲就站著使用刨子了。
本來清高氣傲的以為天下就他最能制琴,等他被爹以成年禮驅逐到長安游離一年,他到人家琴坊溜達半年才知道什么叫無價,人人爭著購買。
當然,他雖說是游離,他爹的銀子可都是給足了一年的份額。
他從長安回來之后,他那一正二內的屋里陳設變的簡單了很多,一面紫檀木大屏風分開的內居室。
婢女遞給他手巾,他自個抹擦了手臉,他們家住在大淵京城好幾代了,宅院高樓少但勝在庭院寬敞。就這大小十二個院子,依稀可見那些豪氣的年月,就連左右兩邊那八個小院的穿廊都是老陶夜燈,前院水池畔那木樓連接的棧道都是名師出手。
親屬家眷們也沒有另外置辦房屋,全都住進來白家這穹頂似的大宅子里,白泓爹娘住后面靠近祖廟堂左側的這一院,平常他爹為了練琴會來中庭客院的一間大屋里小住。
他二伯一家住廟堂右側這一院,中庭左右兩側加起來共有四個小院,白泓選了右邊最靠近中庭的那個小院,哥舒夜則是一到十歲就借故搬到中庭左側最靠里的一個院子。
白泓有空就躥到他表叔那院子,瞅機會把他儲藏的音律書籍瀏覽個夠,他們之間相差五歲,而他這娘味十足的表叔就算不給他這侄子熱乎臉,他侄子也無所謂。這小子愛糾纏,也愛動手為他制作個小扇骨什么的,看他表叔笑了還能為他砌個花壇植上幾棵杏樹桃樹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