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頌頓時感到心里有一股子向往,應聲:“原來如此!感謝兩位師姐的告知,乘風先回去了。”既然師兄沒有心緒不穩,那他就先回來等他。
顧頌在內院里那棵蘋果樹下等他,攤開一件袍子晾曬著。
白泓進來院子,跑的氣喘吁吁,擦著墻根拽下一顆圓黃的柑橘,他們相距三十尺彼此凝望對方。
顧頌有些麻木的大眼睛,說實話,他很不屑他在膳食房里對師父的不敬,這是忤逆,而他的生命里連想都不能想的事,白泓居然就做了。
還真是看不出來嘛!他隱瞞了多少技藝是他這個當師兄的不知道的,那架方形瑟的刀工細致無二回轉工。
這蘋果樹杈上曬的袍子是他那天夜里手流血后,院里奴婢生病換了人就再也沒有人能洗的干凈,這一瞧,在顧頌手里居然沒有了那凝固的朱紅色血跡。
“這,我的衣裳,你為何要洗?”白泓伸手牛故意晃動著繩子,差點將他那白棉布袍子晃下來。還跟著追問:“我表叔那里的瑟,也是你做的?”
顧頌扯住繩子這頭,就不讓他把衣裳晃下來,他用了新鮮檸檬果的汁水泡了很短的功夫,再用皂角粉加了溫水就洗干凈了衣裳。
顧頌在兩條樹干之間的繩子上還曬了他的衣裳,就是初次入學那日穿的比較講究的大口褲和長袍,他一直不讓白泓的奴婢燕兒為他洗衣。
那丫頭看起來有十**歲了,看著他的目光從來都是羞澀而蘊含惡意的。
白泓既然問他,他也不避諱地答:“和我的那架一個樣式,就也順手給你表叔做了。”
“哼!你能行嘛。”他看見的一個笨拙的傻瓜,想不到還有技藝藏著不外露呢。
顧頌心里也隱約看出來了,他以為那種活兒他這樣稚嫩的歲數,不可能做。
可你白泓,吃穿那么講究,不過是入了官場才兩年的小員吏就那么張狂了,都敢到饌香閣那樣有女人陪的酒樓吃飯了,還和人家堂堂樂丞的相好眉來眼去的。
那你白泓憑什么鄙視我顧家開樂坊的?
他就算會的手藝多也習慣了被忽略,畢竟,身邊有個聞名四國的親爹瀟灑不羈又琴儀傲人。
蘋果樹枝椏光突突的,但在這里坐下來還是比在大正屋里感覺不一樣。婢女燕兒搬來兩個靠背的高凳子,他們彼此就座沉靜了片刻。
顧頌給白泓洗衣裳時留下的濡濕痕跡,就在他上襖的衣襟兩端。
白泓看著顧頌,這個月里他有了琢磨他的習慣,這個人才十七歲就很快學會,在人屋檐下對人仰望,仰望他這樣自負浪蕩的人。
他伸手過來摸了他的濕衣襟:“換件上襖,這樣冷的天里,衣裳濕了會得病!”
他坐著的人居然直接為他脫去上襖,他捏住衣襟反抗了下,一雙明亮大眼對上他的兩眼,他們有著同樣清澈的灰褐色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