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動作不急不徐,眼睛看著對面門內床上,同樣緩慢調整身姿斜靠在軟墊上的乘風,他的疼是因為他。
燕兒看到這一幕,悄悄地拉起鈴兒走到門外。
他來到師弟床前坐下來,把手扶上他的背。顧頌早上的寒熱癥略好,他身姿不是那么燙了。
“師弟,半個時辰后,我就騎馬到太樂署去了,算是即刻上任了。”白泓此刻心里的喜悅沒有多少,反正太樂署那里他待了兩年多也不覺得稀奇。
“這樣甚好。我替師娘師父感到欣慰,這一日真的是大喜的日子。”顧頌由衷地替師兄和師父高興。
“可是你的傷勢那么重,我卻還不知道……。”白泓再也壓抑不住哽咽起來。
他的喜雖是喜,家人的欣然也是忽略了師弟,曾經為了欣榮琴坊被王家樂班的掌事巨大臂力捶打腰背,若不是因為他命大換做常人會被打到沒有命的。
“我,不礙事!”顧頌心里此刻的彷惶比腰骨刺疼還要煎熬。
以為跟隨師父能學到制的技藝,卻遇上不穩定的行情,這行情是根據師兄是否入仕而興旺。
以為跟隨師兄出大樂見識各家所長,學習音律詞曲就能擴充自個的舞樂造詣了,誰知道這背后人事牽扯的恩怨比他想象中的復雜。
再想下去,他最明白不過就是,廣武軍歸降了大淵軍,涼州城以東的陣地失守。故國堪憂,他的傷算得了什么?
白泓哭到沒有聲音,也跟著側躺下為頌師弟輕輕揉腰背,手勢溫柔,揉著揉著把他自個倒是哄睡著了。
顧頌的床小,他看著他睡著了。
他把腰上擱著的手拿開了,他扶住墻移動身子趴到原先鈴兒睡過的小床上。這樣能舒展腰和脊椎,至少能減緩刺疼感。
顧頌是淺眠的人,趴著也睡了小會兒,聽見白泓從他床上起來的聲音,他趴著的人醒來抬頭迎上他的眼睛。
倆倆相望之際,顧頌眼里的憂郁被白泓深深地捉著放到心里了。
“師弟,你等我回來,我很快回來就陪著你。”
“嗯,我等你回來,師兄你要穿好衣服梳頭戴好帽子。”
白泓看著時候不早了,沙漏顯示已到未時初。他扭頭不看頌師弟的眼睛,他怕再看就邁不開步。
外院待客廳門上,兩名樂署小吏帶著文書已然等在那里。一身墨綠錦官制禮樂服的白季旺這穿的是舊衣,也就是今日穿著適宜。
白季旺命自家奴才扛了兩箱,那里裝了他新制好了剛好今日慷慨贈送給樂署的尺八,那可是兩把金絲楠木細細雕刻的。
白泓肅穆莊重地上馬這就往樂署的路上走,才一到門口,就遇上乞伏植家的八字須管家巴列搖擺著撇拉腿走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