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殿下與石嫣然一走,小鈴兒就在顧頌的吩咐下立即為他涂抹按壓背部,股股火辣辣的滋味燃燒在四肢百骸。小鈴兒小手掌火紅一片,繃著勁一口氣為他家公子按壓完了才下來床上。
顧頌伸開雙手扶著床沿,扶上墻吃力地走動起來,因為這股火辣辣的感覺他瞬間骨頭有知覺了,可也疼的搖晃到坐不穩。
他明白他寄居在別人屋檐下,沒有資格持續地躺著,能趴著就不臥著,能坐一會兒就背后靠上軟墊子。
在室內很不輕松地移動到床上,他昔日挺拔的身姿佝僂著,麻木到無知覺而千斤重的軀體,最后還是矮小的鈴兒扶著他緩緩地爬上床的。
上了床在鋪了六層羊絨被褥之上,他的身子才有了正常的平衡與依附,趴著睡著養個精神后,他還是起來去左側室外耳房出恭方便。
尋常時候的一個小小事兒,他一來一去要折騰上一刻鐘還要多。
一旁的小鈴兒偷著哭了會兒又偷著把淚水擦干,顧頌趴著床上看著鈴兒的臉。
鈴兒來到白家是吃的比顧家好多了,可是最近半個多月她看起來木納,也不愛說話了,笑起來沒有了之前的爽朗。
顧頌看不出來他哪里不對,就記得他愛吃棗兒,三夫人送過來的干果零食中,他特地讓鈴兒取來吃。可他近日不知道被誰教導了,吃的時候樣子不大方,就像個老鼠。
“鈴兒,沒有人和你搶,你吃慢些!”顧頌對鈴兒有時候真的就像是對妹妹,據說,他小時候也是這個瘦小的樣兒,爹和奶娘都這樣么說的。他想起來之前對師兄說過的話,就對鈴兒說:“等我腰骨好了,咱們回涼州城好不?”
鈴兒似乎對這話不是很有興趣,喃喃細語:“等公子您的傷好了再說。”每次顧頌給她吃的,她都要先靜靜地感覺外間有沒有人,待確定無人之后她才放心地吃。
顧頌想問他是誰讓她成了這樣,但又覺得他不夠資格這么問,這府里誰還當她是個人物?寄居客奴仆一對兒。
離開這間大屋,到處都是事非,主仆二人這時候待在這室內,還是你一句我一句得搭起話來。只是鈴兒一坐下來就打瞌睡,沙啞的嗓音對顧頌說:“好啊,鈴兒等公子的傷好。”
其實,她聽燕兒說了,這種骨頭傷沒有兩個月好不了。
鈴兒還是起來站在床前,這樣面對趴著的顧頌比較親近。
顧頌想對鈴兒說詩詞,可是鈴兒識字不多,很多詩詞的意思更是領會不到意思。
要說奏曲,這會兒養病期間,奏曲聲音一出就被白家人覺得他不懂規矩心里不安分。思念涼國,他怕他說多了鈴兒受不住會哭。
他趴床上讓鈴兒研墨,他想寫字了。主仆二人安安靜靜地寫字研墨,這也是渡過時辰的法子。
磨完了墨,鈴兒站著站著又打起盹了,蹲在地上靠著床頭竟然就瞇了過去。顧頌看到她打盹兒好幾次了,也安心地練字不去打擾鈴兒。鈴兒蹲著靠著索性就臥在腳踏墊上睡的鼾聲起來,她畢竟是矮小的十三歲女孩,她窩著就像個大點的狗兒一樣蜷縮成團。
顧頌慢慢地將筆擱上床邊矮幾上的筆架,還從床上取了小毯子給栓子蓋上。
就像昔日他們一同宿在這間屋子里那樣,鈴兒朦朧中拉了毯子掖住一角。顧頌真不知道,這些日子他在西廂房睡得好不好。
顧頌腰骨疼痛,但四肢還是能動的,他伸手取了筆,寫了石軌給他們師兄弟改編的《白馬》詩詞,作為《大淵之樂》的詞他們還要獨奏出曲子。
正是這樣寂靜的時候,忽然,石嫣然跟在冷漠的燕兒身后走到門口來。
燕兒在門檻外站了瞬間就進來拍打鈴兒,顧頌滿臉驚訝也說不出話,鈴兒是小婢女就是該讓大侍女教導的。
被拍打的鈴兒起身后一睜開眼睛就討饒:“姐姐!鈴兒知錯了,鈴兒不偷懶了。”
燕兒是不說話的,鈴兒懼怕她。這讓石嫣然看來,燕兒才像她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