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堂堂一個大樂令,案頭除了冰冷石硯筆架一副外,就只有敞開的窗外陰涼處的冷風往里吹了。
白泓決定先從他熟悉的角度開口,他壓低聲音相距寧潛二尺:“寧大人,我聽聞令千金近來有危機了。”他就算是不說,也不主動探尋,只要有個白容在家里,他就有理由這樣關切。看著寧潛還在猶豫,他接著問:“那,這事兒不知是真是假?”
望了一眼窗外,寧潛迅速應聲:“不礙事,民間夫妻吵鬧屬于情趣,這王族家眷不同于俗世人,無須與俗人同思慮同論之。”他女兒昨夜相傳被其夫君活活給打死了,他不是不知道,而是他不想知道的太多。
白容嘴里說出來的話,不會渲染也不會隱藏,白泓平淡接著一句:“那,需要樂署同僚前去府上探望嗎?”他女兒就算不是白容說的被打死了,那也該是在娘家修養身子并接受心里安撫的。
寧潛臉上神色復雜,陰晴轉換之間,他什么也不說,就起身出去外邊了。他從來不把家務事兒敞開了對樂署的人說,而且,現在白泓這小子故意問起來,他有必要的理由保持沉默。
白泓背著雙手站在窗扇內,玄色外袍身影就在外間寧潛右邊斜刺里視角。
申時初,寧潛親手捧了一盞茶走進來放在案頭,趟門被他合上了,白泓從窗扇那兒到他的大樂令之座間,他坐著的時候比較多。
“大人,請用茶!”寧潛這一聲謙卑的敬語,立刻讓白泓從半是迷蒙中驚醒,他還想著午后經過的那四合營的刨刀聲。
“寧大人,我不喝茶,我只不過是聽了些消息想問候一聲令千金,想說你上午告假是否是因為此事。”白泓知道,他問四合營的事兒不會那么容易得到答案。為了表示他說的誠懇,他如實對寧潛說:“我就是去仲尼苑,央求二王子妃幫著尋找我師弟的,結果我那堂妹就給我說了些不好的事兒。”
他這一席話里誠懇真切,寧潛即可干笑出聲:“就你那大眼睛師弟嗎?怎么就好好地不見了,該不是被別人給拐跑了你還不知道。”他好不容易找到戲虐白泓的機會,小眼睛擠的更小。
白泓不能笑,他真心和這老東西心性上差別很大,他還在對師弟的離去而感到傷感呢。師弟的小婢女被他的婢女燕兒拐帶著走了,他這些內疚該對誰說,絲毫都不能在太樂署這樣嚴謹而有秩序的地方說的,這里不能說這些。
他眸色冰冷,凝固的臉對上極力用戲虐對應他的寧潛,人家多損哪!女兒遭逢這么大的噩耗,他還能坐在大樂丞的位子上,穩穩地端著老吏的架子,面前的茶是樂吏們奉上的,靴子干干凈凈怕也是別人給他抹了穿上的。
他在謝大人在位時候日子過得如意安穩,如今在他白泓位在他寧潛之上了,他依然逍遙的比他還要像個大樂令。
戌時前,白泓駕車來到東街,欣榮琴坊門前車輪來去,巡弋的衛兵往來的很頻繁。他這時候肚子空著不想回家去,怕一回去就涌上思念讓他難以渡過這一日,打發駕車的索容道回去,他一個人脫下玄色外袍走進去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