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愛聽他對她說這些很溫馨的話,她忘記了她有多少年沒有這么擁有溫馨的日子了,寧潛是虛偽的人,真實二字不存在。她唯一感激的是,寧潛把她從婆羅寺后院的經堂后廚里偷偷買下來,她逃離了沉悶而幾乎不見天日的佛奴日常。
那時候,她十四歲已經出落的絢麗奪目而活的迷惘,她當時即可視寧潛為畢生的恩人,她甚至不會說大漢的語言。她對待每個穿了鞋的人都要行下跪禮,那是她被高僧千里擄來之后必須學會的禮數。在寺院經堂,他們對她很少說話。然而寧潛居然會說玉田的她們部族的語言,他逗她的第一句話是:“小姑娘,你愿意離開這里學會歌舞和漢語嗎?你其實應該會活的比這里熱鬧些。”
她知道,她樣子伶俐俊俏,有些小僧們已經在私下里在她經過他們經堂時候議論,他們說她長大必定是大師傅最疼愛的佛母。她知道那將意味著她會是他們共同擁有的一個樂趣,而且還是這幾乎暗無光明地方伴隨油燈鐘聲一輩子,于是,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對寧潛說:“熱鬧些,我愿意,我還要學會你們的語言。”當時她看著寧潛那樣一個須發整齊的儒者,他像一個東方的樸實神仙。
“梅,想什么呢?膳食來了,我們下樓去用膳!”乞伏植伸手攬住她的腰,她雖然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由于常年跳舞,她的身子窈窕成葫蘆樣式。乞伏植要說重視感覺也就是這感覺了,相比較之后更加重視的是她外在以外的所有。他心疼地問:“你其實可以不用去饌香閣的,那里交給巴列看管,讓他每日把情況給你稟報即可,如今那類所在去的人不多了。”
梅君淡漠而矜持,他的用意是想說,如今城里形勢很緊張,對于多數人而言卻還未意識到這點。能出來外面花銀子吃飯的,那多半是牟取厚利的人,吃飯就是個形式而已,這形式背后的事兒能顛覆一個人的所有恐懼認知。
這里山居的膳食果然很精簡,雞蛋炒芫荽,金針木耳湯,燴的羊肉粉絲單獨一小碗是給她的。乞伏植不吃肉食的,他也并非絕對的不吃,只是最近他心里起伏很大,所遇見的事兒和人都不一樣。他吃著菜的時候,他的眉間蕩漾些許的疑慮,在對視上她的時候,他又微笑如和煦的朝陽般清新自然。
山居院墻這里的柴房隔壁,背琴老漢七叔和力仁吃飯喝茶,鈴兒在柴房靠窗處有個羊皮褥子是七叔給的,這里就成了她單獨的所在。燕兒站著給力仁添飯加菜,她依然頭發蓬亂僅用條布纏繞住。
“殿下也正在用膳呢,他身邊的貴人與殿下一同。”力仁對七叔說著,他吃飯時候話本來不多的。
“我等著稍候就去請殿下過目,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呢,但我被一名青衣男子跟到了我那里。”七叔意識到燕兒是個嘴巴敞開的女人,那翻翹的兩邊嘴角必定很會說是非。
“恩,稍候你前去請教,應該能如你所愿的。”力仁也不知道這琴有什么不一樣的,但他和七叔曾經一見如故,很能聊的來。
站在一旁的燕兒是屬于幾乎被忽略的存在,她就看這老漢背琴是要做什么,他那么粗糙的人應該不是工匠更不會是樂人,那么一定是偷出來倒賣的。想到這里,她更不敢多想了,這老漢要她別欺負鈴兒,她就不明白了為何鈴兒到了這里所有人都對她愛惜。她那么小,又腦子不如她好使,伶俐都是樣子而已,這些人在她看來早晚都會把琴賣了也該把鈴兒賣了。
躺在柴火堆旁剛吃完飯的鈴兒,正陷入遐想中,他期待她家公子能找到這里來。但這似乎不可能,她拾取柴枝的時候看過這里的地形,兩邊山腰很陡峭,除了蜿蜒盤旋上來這條山路外。另外的小路是力仁大叔帶著她們進來的那條捷徑,他們還遭遇了打仗場面,那么危險的捷徑她估計樵夫也不敢走的,力仁在她叫她一聲叔叔的時候憨厚的笑過。
廚房邊間這里,力仁吃完了面條將筷子尾在小桌邊沿磕了磕:“裝飯!”他并不看燕兒,但這就是給她的話。
背琴的老漢七叔還在猶豫中,力仁忽然伸出腦袋看著窗扇外的天空一眼,隨后用一把木柄綴著棉布的塵土拍打渾身上下的塵土,披上一件及腳踝的長衣奔向小門到石雕的穿廊門里去了。
力仁駕車駛出山居路,梅君動手將耳綴抹額一一取下,并肩而坐的乞伏植對她說:“待會兒我送你到城東的饌香閣,我就入內城辦事兒,戌時我就來接你!”他說著就把手放在梅君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