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頌點頭沒有再說話,笑著看師兄如何解決這事兒,他如今不怕面對任何人,他連死人滿地的大牢都待過了。他的神態像是對白泓一句:“師兄,你忙你的,我站著看就是了。”
白泓嘴角還帶著笑,轉臉對上老索一張刀削的顴骨:“你兒子來了太樂署當差多久了,你知道嗎?”他聲音很好聽,帶著和緩的魅力。對方沒有應聲,他接著問:“不記得了?那么你這個當爹的可真的心大的很哪!”
老索頭是京城混私車夫這塊兒的,黃眼珠三角眼內暴突:“他當差多久我沒算過,可你方才從你家那灰雀巷外拿鞭子打他,你一共打了三十六下,每一下都很結實。”
老索頭這樣的人,地位身家在那些被支配的奴婢,佛圖戶跟前,他們算是有家有業略有資本。車夫這活兒雖然是出力氣,還需要飼養牲口,但在時下很緊俏又賺錢,至于他賺了錢后怎么養家治理門戶那是看智慧的。
白泓料定了他會訛一筆錢,拋除他請喪樂班的七八銀子,再散給跟著來的車夫一人一兩,他要的五百兩他單獨能落下四百七十多兩呢。
“三十六下,那不把人打死了嗎?你兒子死了你也不至于才要這么點兒呀!”白泓記得他和顧頌手下的不重,破了皮有了血痕是有的。白泓湊近了老索,京城地產的水煙葉子嗆人的味道,還有長期酗酒微微顫抖的膝蓋。他迎上這雙三角眼:“你兒子呢?”
被白泓盯上的三角眼里黃眼珠怯懦了些許:“就來!在路上的馬車里躺著哩,他被您打成那樣也走不成啊。”老索扭頭看著太樂署大門,那門前寬巷里被個面無表情壯漢推著的獨輪車正要進來。老索頭瞬間一喜:“我兒容道,你看那滿身的傷。”
顧頌走過來,相隔一丈遠的距離仔細地看過了對師兄說:“那身上都不是血,那是假做的顏料。”白泓也感到不可思議,并沒有看老索直接走過去把索容道上衣整個掀開。他伸手擦了那傷口的紅顏色放鼻子前一聞:“你這是桑葚吧?味道和我整日拌面的的醋有的一比。”
內大間里那寬胖臉的李知事先是帶頭哈哈大笑,跟著那些員吏們也憋不住了大笑,他們白大人吃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這京城里誰家的人還不吃醋呢?
關鍵是,白大人對付這些糙料子車夫,這幫子俗人最難對付了,他們身上味道重,說話粗魯。還愛這么虛張聲勢來把事情往大里鬧,這樣看來,他們這樣做也并沒有嚇住白大人嘛。
老索頭眼神飄忽起來,對著他的人說:“這誰干的?誰給容道身上抹了桑葚的,站出來!”他本來就有些發怵,到了這會兒也心虛了。那推車的人就要站出來的,即可被他呵斥:“你他娘的抹個東西也抹不好……。”說著就打了一巴掌到那麻木壯漢的頭上。
未待白泓說什么,顧頌見狀就一拳頭砸到了老索頭肩上:“他也是個人,你算什么人嘛!”他見那漢子老實本份很替他感到不值,他走過來拉住他問:“你是他們的奴工?還是什么人,我勸你把你自個當個人看,這才對得起父母給你的這副軀體!”
白泓認為師弟有些過分熱心了,就要來拉他,被李知事和那說唱老漢七叔的腳步聲打斷了。七叔過來站到這壯漢身前反問老索頭:“我兒子和我都是難民,因為接了你的出喪樂,你怎么能打我兒子呢?”
他們父子連同家眷老中小三代,都在城西的四合營里住著,生活艱難不容易。兒子不怎么會說中原的話,總是埋頭下苦做事兒,剛才他被雇了出樂而他兒子因老索說是做假傷才跟著來掙銀子的。
老索看著七叔這老漢居然被單獨讓到了地方喝茶,他心里不服氣也很惱怒:“怎么了?丑流民!你們活該流離失所住在草棚子里哆嗦。我讓他做傷口,他做的這是啥?桑葚……。”
一個早上天氣這么好,偏就有人來這么糟的來鬧,白泓不想讓這事兒繼續下去了。
“停!你們兩方先給我停止爭吵,你給我說你兒子被我打了三十六下,看來這是偽造的傷口,那么你的五百兩就是你期瞞敲詐!”白泓看這樣下去,所有人很快會忘記誰是誰非。
那老索頭急了,先不理會七叔和他兒子,跳到白泓面前:“白大人,我兒子容道是在您手下當差的,被打了您得給個說法呀!”他說著就把白泓打的那些印子鞭痕指著讓看:“是真的打到這了,至少十幾下。”
“不是三十六下嗎?怎么忽然還變少了。”白泓望向內大間門檻內,那些他的屬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