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淺淺一笑:“有什么不知道的,猜也能猜出來。一個敬而無愛,一個愛而不得。都是怨夫怨婦罷了,倒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無緣無故地便遭了這許多罪。生而不養或者養而不教,這都是罪過。”
李安國漲紅了臉,惡狠狠地盯著李澤,看樣子倒似乎是想把李澤一口吞下去,畢竟是一地節度使,惱怒之下,那種長期以來身居高位的威勢便自然而然地顯露了出來。本來站在他們后面的梁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幾步,而稍遠一點的陳長平更是直起了身子看向了這邊,這個人長期戰斗在第一線,對于危險有一種直覺地反應,看向這里的時候,手便不由自主地摸向了腰間的箭袋,倒是李泌后知后覺,看到陳長平的動作,這才直腰看向了這邊。
陳長平的動作自然是瞞不過李安國的,他嘿嘿,嘿嘿嘿地冷笑了幾聲。
李澤轉頭瞥了一眼陳長平,陳長平立刻低頭繼續給山雞拔毛,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
“你這個手下,對你倒真是忠心得很。”李安國冷笑道:“這個地方,他居然也有準備動手的勇氣。”
“一個腦子里都長滿了肌肉的家伙。”李澤笑道:“不值得你動氣。”
李安國盯著李澤看了半晌,臉色終是緩和了下來。
“澈兒是不是死于你手,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也不想去探究真相,正如你所說,這些都是我埋下的因,便必須由我來承擔這個果。但話又說回來,現在的你,是我唯一的選擇了,但這或者是最好的選擇,也或者是最壞的選擇。”
“何解?”李澤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的老練,狠辣出乎了我的預料之外。”李安國放下了手中的碟子,道:“我問過公孫了,他沒有教過你這些,你母親,更不是這樣的人,那么你是怎么成長為現在這個樣子的呢?”
“居于安而思于危。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自己能不能活得長久的人,自然想得便要多一些。”李澤道:“至于說有些東西,書讀得夠多了,只要沒有讀傻而且善于思考,自然就能學到。”
李安國怔忡了片刻,才緩緩點頭道:“這么說來,這些年,倒也是苦了你了。之所以說你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是因為你有可能帶著李氏一族走向我不曾達到的巔峰,但也有可能讓李氏墜入無底的深淵,從此煙消云散,不復存在。”
“這一點,您倒也說得有道理。”李澤一刀切下了山雞的腦袋,將刀子插在雞頭之中舉到眼前,看著那雞頭之上鮮紅的冠子,道:“但這也并非我所愿,而是時勢使然。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就像您,一心想要盤踞成德之地當一個土皇帝,但最后,還不是身不由己的被裹協進了歷史的洪流之中而無法退身嗎?”
李安國默然,并沒有因為李澤的諷刺而動怒。
李澤晃了晃手中的雞頭,笑道:“要么就做這雞頭,讓命由己不由天,讓自己能支配這天下大勢,否則便只能隨波逐流,或者運氣好能生存下來,或者被大浪所吞噬。而我,不愿隨波逐流,我更喜歡自己的命運由自己掌握。”
“逐鹿天下,何其難也?”短短的幾句話,李安國卻是已經窺見了李澤最深處的心思。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就不行呢?”李澤哈哈一笑,將雞頭喂進嘴里,一口便咬下了雞冠子。
“如果還有別的選擇,我真的不會選你,如果澈兒還活著,我也不會選你。”李安國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