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戰斗中,并不覺得時間的流逝有多快,每一刻,似乎都慢得讓人窒息,但實則上,時間正在羽箭飛舞,刀槍相撞,傷者的慘呼,死者的鮮血之間飛快地溜走。當整個官驛完全安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到了寅時三刻了。
兩個時辰的激戰,整個官驛里,到處都躺滿了死尸,死者已經不知道痛苦,但傷者卻還在痛苦的哀嚎。
一次勢在必得的襲擊,一場近千人的隊伍面對著一百五十名防守者竟然遭遇了一場完敗。襲擊者當場陣亡,受傷的便超過了六百人,還有幾百人在最后喪膽之后,竟然狼狽逃散而去。而勝利者此刻也是精疲力竭,根本就沒有余力去追擊了。
官驛除了伙房這一塊地方之外,其它的地方,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主樓,輔樓在戰斗結束后不久,終于也轟然倒塌下來。
勝利者們開始打掃戰場,一具具戰死的袍澤的尸體被從廢墟之中抬了出來,在伙房前的空地之上擺成了一排。
成德狼騎戰死三人,余者也是個個帶傷。十名陌刀手,只剩下了五個。耶律奇腿上挨了一棍子,腿當場骨折了,現在只能拄著一根棍子一蹦一跳的,他的十名契丹部下,只活下來了兩個。屠虎帶領的三十余名江湖好手死了一半,李泌統帶的八十余名親衛傷亡最是慘重,近三十人永遠地留在了這間官驛之中。
而其它的人,幾乎個個都帶傷,此刻燕九正恨不得自己多生出幾只手來,只可惜,隨軍的只有她一個醫師而已。
李澤如同標槍一般地站在這一排排的戰士遺體之前。
夏竹扶著王夫人從伙房內走了出來,看到外面滿地的廢墟,淋漓的鮮血以及層層疊疊的尸體,她竟然是兩眼一黑,雙腿發軟便向地上滑溜下去,反而是王夫人一把將她扶住。這樣的場景,多年之前,王夫人早就見過了。當年的場景,可比現在還要慘烈得多。看了一眼站在哪里的一動不動的兒子,王夫人隨即低下了頭,嘆著氣默默地念起了經文。
柳老爺終究是一個男人,雖然現在也是肝兒顫,兩腿打著擺子,但總算是站直了,不過柳如煙扶著的柳夫人卻是在踏出伙房的第一刻,便咯的一聲昏倒在了女兒的懷里。
“李泌,去把帳蓬搭起來,讓夫人他們去好生休息。”李澤終于回過了神來,轉身吩咐李泌道。
“是!”同樣滿身是血的李泌,帶著十幾人向著后方走去,帳蓬之類的東西,他們本來就是隨身攜帶的。
于震拖著一個人大步而來,那人如同一條破布口袋一般垂在地上,兩條腿虛不受力,明顯是斷了。
“石毅?”李澤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憤怒的光芒。
啪的一聲,石毅被扔在了李澤的面前。他在最后向著成德狼騎發起了沖鋒,他沒有想著活下來,但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活著落到李澤的手里,于震用斬馬刀的刀面,拍斷了他的雙腿,將他生擒活捉了。
他有些艱難地從地上翻轉了過來,仰頭看著居高臨下的李澤,居然還笑了笑。
李澤蹲了下來,看著他,憤怒地道:“盧龍與我,本為對手,戰場交鋒,你死我活,但何至于行如此下作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