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除夕,往年的除夕夜越府的侍人早早把過年用的彩燈高高懸掛張燈結彩,吃年夜飯,飲屠蘇酒(也叫辭歲酒)晚輩磕頭,長輩贈壓歲錢,女眷孩童一桌,長輩成年男子一桌,猜謎語講笑話,宮里皇后娘娘會使了宮女來賜福,半夜子時放鞭炮驅邪、除舊迎新。
而今年越玉卿親自寫了祖宗至親的牌位,穿著孝服帶著越子書和果兒上香燒紙叩拜。
越玉卿想起阿爹抱著自己習字,讀書,阿娘無微不至的關愛,想起嫂嫂們往日的親厚,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傷心的同時又怕子書和果兒心里難受,背過頭抹掉眼淚,回頭看向子書,只見這孩子眼睛悲泣含淚,緊緊咬著牙齒,任由眼淚掉下來。
越玉卿再也忍不住,抱著子書眼淚如雨下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果兒看著眼前阿兄,阿姑心里害怕,忙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淚水一顆一顆的從手指縫流下來。
越玉卿看著眼前的果兒如此動作,心里就是再傷心也要忍住,趕緊擦干淚水抱著果兒輕聲細語哄著,收拾情緒呼出一口氣道:“子書,我們的眼睛是長在前面,日子是要往前看,嫂嫂也不想我們一直沉寂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哭過了傷過了我們還是要好好過日子的,你如今拼命讀書練武,你阿娘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
越子書面色潮紅,眼神帶著濃烈的恨意,嘴唇微顫點頭道:“對,我還沒有報仇,還沒有找到殺我們家人的黑衣人,我一定要好好學武學本事,找到害我們的人。”
越玉卿拍了拍越子書的肩膀,子書親身經歷了破廟的凄苦,母親的慘死家族的覆滅,這對一個十一歲的孩子如同世界崩塌,讓他如何不恨?越玉卿心里嘆氣,只能徐徐漸進的誘導,人生不是一直沉寂在仇恨里,更不能因為報仇而無所不用其極。
越玉卿打來熱水,三人洗了臉脫去孝服,越玉卿穿著半舊的棉衣,從柜子里拿出兩身月白色的新衣,一邊給果兒換上,一邊對子書道:“雖說阿姑手藝不好,但過年了小孩子還是要穿著新衣服。”
越子書打起精神,看著針腳密實但有些凌亂的做工心里一陣暖意,也躲在屋里穿戴好出來,越玉卿看著越子書如同挺拔的小楊樹心里歡喜,嘴角含笑道:“真是吾家少年郎,健如黃犢走復來。”正巧管家的兒子敲門問道:“真人,是否現在傳飯。”
越玉卿打開門,笑著道:“傳飯吧。”接著拿出兩吊錢遞了過去道:“王小管家,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過年給侍人們一些彩頭,也不枉費他們的悉心照料。”
小王管家趕忙推辭道:“怎好拿真人的錢呢。”
越玉卿一把塞到他手里道:“你們不嫌少才好。”小王管家知道越玉卿的身份,心里咂舌,真是大家族出來的貴女,出手就是不一般,這兩吊錢分發下去給管事的每人就抵上半個月的月錢了。
越玉卿耳濡目染鄭氏的做派,以前覺得這兩吊錢就是小錢,但在逃亡過程中知道這兩吊錢有時候能讓一大家子過上兩三個月,一個大錢能買三個雞蛋,有時候經過偏遠的村落,更有些村民不識銀錢,只想以物換物拿著錢不如拿著糧鹽好用。
越玉卿知道規矩,自己在房里放了靈位祭祀怕與主家犯沖,王瑜表哥肯定不會說什么,就怕侍人們亂說話,住在別人家不要落了話把才好,多給點錢管事們也能多照顧幾分,將來給主家回話也能說兩句好聽的。
因王家也是守孝,派來的廚子做了一手的好素齋,越玉卿看著眼前拔苗似長大的越子書,要是嫂嫂看到該多好呀,她嘴角牽出一個勉強的笑道:“子書也長大了,一路上照顧妹妹,關心阿姑,來!以茶代酒祝愿我們一路順利。”
越子書原本稚嫩的臉上也帶了一些少年般的棱角,他頓了頓喝了手中的茶,眼睛紅了紅但還是強忍著淚水輕聲道:“感謝阿姑一路的悉心照料,要不是阿姑,我和果兒如今已是枯骨了。”
越玉卿搖頭道:“應該說是嫂嫂的犧牲,讓我有了帶你們逃生的機會,好在這次活的不只我們,還有你的六阿姑,被人救起,現如今在秦家將養,不管如何能活著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