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均白纏綿床褥,與藥罐針療相伴度過一整個冬天。春日降臨,心中雖是欣喜,奈何身體虛弱,不能夠到外面踏春。
云束正坐在案前看帳冊,忽瞄到門外一個小腦袋扒著門框,朝屋內探望。
她由衷地笑了,陳均白恰巧向門外看去,見到梳著雙丫髻,穿簇新春衣的喜兒,眼底盛滿了笑意,一冬的陰霾盡掃而空。
去年,因為陳均白生病,云束要照顧他,很難兼顧喜兒,汪氏便把喜兒接到她屋子里。
于是,喜兒像春日里的一只小雀,好奇又膽怯地走進了屋子。她靠近陳均白的床側,問:“爹爹,你的病好了嗎?”
陳均白摸了摸她的發髻,和聲道:“快要好了。”
喜兒把攥緊的手張開,掌心赫然放著幾顆姜香梅。喜兒道:“這是祖母給我買的果脯,我吃了幾顆,覺得味道很好,酸酸甜甜的。所以,我拿了幾顆給爹爹,阿娘嘗嘗。”
陳均白遷扯著灰白的唇,夸贊著女兒:“喜兒懂事了,知道把好吃的留給爹娘了。爹爹真的很高興。”
他從喜兒的掌心取過一顆姜香梅,放到口中,笑道:“真甜。”
喜兒看著爹爹,突然號啕大哭了起來。陳均白慌了神,忙把女兒摟入懷中,問道:“喜兒,怎么了?是誰欺負你了嗎?你和爹爹說!”
喜兒抽噎道:“他們……都說……爹爹快要死了……喜兒……就要沒……爹爹了。”
陳均白面色僵愣,兩臂猶枯枝交結在一起,包圍住女兒。云束見他臉上漸漸浮現苦澀之意。
她默自在心下飲泣,把女兒拉到她身邊,柔聲慰道:“你不要聽別人胡亂講的話。喜兒你要對爹爹有信心,相信爹爹會有痊愈的那天。阿娘也和你一樣,堅信你爹爹會好。所以,你不會失去爹爹的。”
云束在勸慰女兒的同時,何嘗不是在勸慰自己?她用巾帕為喜兒擦拭掉眼淚,吩咐朱禾帶喜兒出去玩。
等女兒走后,陳均白啞著嗓子道:“干什么要欺騙女兒?你不知道給她希望又奪去希望,這種感覺是多么難受?”
陳均白悲憐地質問她。
云束微仰起頭,眸光淺淡,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奇異的笑容,沉聲道:“我不曾欺騙她。她和我一樣也是相信你的。”
陳均白微笑著,神色卻悲涼之至。
春盡夏初,云束伏于案頭看書,卻因庭中的幾只早蟬的叫聲催她入眠。
陳均白瞧她靜止不動,走近看,才發現她是睡著了。他眼中盈滿溫暖的笑意,他抽去她手中握住的書卷,放至在摞疊的書上。
他端視著她于疏落日光下恬美的睡顏,心間多了幾分暖意。他謹慎地走至她身邊,伸出手,手指輕輕落在她的眉心。接著,他半彎下腰,吻上她的唇。
云束適時醒了。她睜著惺忪睡眼,見陳均白離自己這么近,她察覺到異常,登時羞紅了臉。
陳均白依然認真地盯望著她。云束遂側身。
“束娘。”他在背后輕喚她。
“嗯。”她忍不住答應他。
他沉言:“我走后,你可改嫁。”他說這話,聲色不變,沒有人能聽出他話外的苦澀。
她滴下了眼淚,被她立即抹去,只丟下一句嗔語“少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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