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陣疾風驟雨突襲,九幽城“晃動”至寅時。今晨,還未走出殿中,涼意便從袖口、衣領處往內鉆。站在廊口,見滿地殘紅,院中新葉陳葉齊被勁風裹挾下來。
天是陰沉厚重的,令人無端的煩躁。
還好昨天遣侍女把御花園的木樨花枝折下了,不然只消半場雨,這花的顏色和香氣便被洗去了。岑皇后一壁坐于案前插花一壁慶幸。
一個時辰后,圣上下了早朝,來到纈英殿。見他愁眉緊鎖,岑皇后放下手中的花枝,遂問:“怎么了?又同臺諫官斗氣了?”
圣上從袖中取出一個奏折,放在花枝散放的案上。岑皇后邊拿起邊咕噥:“搞得神神秘秘的。”
她接開奏章,覽過一眼,遂握住奏折,怔在原地。
奏折上所書的是篇補文,其文呈表平戎少將軍,湖州防御使陳破巖于昨夜亥時二刻卒。
岑皇后有幾分恍惚,手中的奏折握了良久,才擱下去。
她長嘆了一聲,道:“真是可憐。好好的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呢?”
圣上道:“聽姜朗說,是舊疾復發致使的。”
岑皇后又嘆了一聲,拈起花枝插入釉色瓷瓶中,問:“少將軍也算為國捐軀,你會怎樣撫恤他的家人?”
圣上道:“依據國朝規制,正五品少將軍去世,朝廷授其賻財,錢千吊,綾絹百匹。粟糧十擔。”
岑皇后知曉國朝重文輕武,文資賻贈所得遠多于武階,但還是詢問:“不能再增加些?”
圣上道:“我若不按規制來,恐遭那群諫官質責。”
他見到岑皇后滿臉失望的神色,又道:“不過,我可以從內藏庫取出些私物,添補給他的家人。”
岑皇后聽訖,不復先前的失望之色,言道:“那便好。”
自岑皇后得知這一消息,一連幾日皆是愁眉難解之容,她既可惜平戎少將軍英年早逝,又同情陳夫人失去丈夫的悲慘遭遇。
臘月里的一日,姜朗的嫡妻入宮與她喝茶,突然把一封信交到她手上,并道這是陳夫人托她送來的。
待姜夫人離開后,她才打開信。信中內容著實令她訝異,云束竟要求回宮。她不是一直想要離宮嗎?她丈夫剛死,她便要回來?她的孩子與婆母該怎么辦?
雖然她心中產生諸多疑問,但她很快將這份情緒順至熨帖,遂坐于案前,寫下一封信,托內侍送到陳宅。
云束收到信,便能入宮同她見面了。
臘月九日,她正在殿中教幺子識字,慶禾入殿,說陳夫人來了。
她讓慶禾叫她入殿。片刻,一個著鴨卵青冬襖,梳罷的同心髻上僅綴一支白色絹花的夫人入正殿,朝她施了一禮。
岑皇后扶她起來。她瞧望云束眉目疏朗,不見哀戚,遂道:“你家的事我略有耳聞,我深表遺憾。唉,只是苦了你們孤兒寡母了,日后的生活必會更艱難些。”
云束不說話,只是朝她垂眸淡笑。
岑皇后讓她坐下,道:“你托姜朗夫人給我送信,說想要回宮。假若你回來,喜兒和陳家老夫人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