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右手,左手,右手……
寧維則機械地倒騰著雙手,身體幾乎馬上就能站直了。幸好還有做工匠時打下的身體底子,她已經在心底暗暗慶幸了起來。
站直后離那塊平整的土臺,就只有不到一米的高度,用手一撐就能上去。再來兩下,就夠到了……
可也許是之前用光了所有運氣,就在她即將站穩的時候,樹根突然喀嚓一聲,毫無征兆地斷成了兩截。
寧維則的手里還握著那半截樹根,一個重心不穩,仰天向后倒了下去。
完了。這是寧維則腦子里唯一來得及反應的念頭。
可她并沒有如預料的那樣,掉回冰冷的洪水里。一根沾滿了泥水的月白色帶子緊緊纏繞在了她的手腕上。
趙安歌趴在土臺邊緣,手里攥著帶子的另一端,臉色還是受了驚嚇的慘白,眼底卻涌上了千絲萬縷的歡喜:“抓住你了!”
說著,趙安歌謹慎地保持趴著的姿勢拉著帶子向后退去,根本不顧什么王爺的風度姿態。寧維則的重心被漸漸拉回來,她的手終于搭到了土臺邊上。
“把手給我。”衣服上滿是污泥的趙安歌微笑著走了回來,把手伸到寧維則的臉旁。寧維則有那么一瞬間的恍神,仿佛在他的眼中看見了那陰云后的滿天星光。
“沒關系,我自己來吧。你的肋骨有傷,不要亂用力。”寧維則一邊解釋著,雙手扶在土臺邊緣用力一撐,上半身向前壓下就勢一躥,狼狽不堪地滾了上來。
又往里多滾了兩圈,寧維則這才算是徹底放松了下來。躺在泥土里好一會,她才漸漸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全身都脫了力,手掌磨得滿是血泡和口子,腿也軟得像抖篩一般,頭上的傷口也像是蜂蟄般刺痛。
可寧維則卻毫不在意,只是大咧咧地仰面躺著,就像是出來踏青游玩一樣。這陣雨歇了有一會了,她枕著自己的雙臂,笑得格外歡暢。
趙安歌站在旁邊看著,只覺得寧維則的眉眼里有著說不出的鮮活靈動。那些頭上臉上的污水臟泥,于她的笑顏并無半分影響。
寧維則還在笑,笑到眼角晶晶瑩瑩,依舊停不下來。
趙安歌忽然起了興致,學著寧維則的姿勢,躺到了她的旁邊。
云層好像薄了不少,居然一下子透出半邊天空來。被洗過夜里閃著最亮的星,趙安歌靜靜看著,只覺得滿心都是沒來由的歡喜。
寧維則笑了半天,終于停了下來。她吐了口綿長的濁氣,方才悠悠道:“總算是活下來了。”
趙安歌扭頭看了看她,她卻始終不看趙安歌,只像是在喃喃自語:“也不知道那一伙跟咱們一起走的同袍,到底活下了幾個……”
寧維則雖然不是軍伍中人,可這同袍二字從她口中說出,趙安歌也不覺得有什么違和的地方。只是他臉色不怎么好看:“回去之后,我會重賞他們的家人。”
寧維則也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好在咱們白天已經把村里的人都轉移走了。”
“嗯,”趙安歌順著寧維則的話頭,“不幸中的萬幸。只希望老沙灣那邊別出紕漏,這次的救災就還能算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