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兩個身上都受著傷的少年人,不知死活地合伙喝了一打啤酒;
這晚,夜風大,星星少,醫院的天臺上,兩個愛打架的學霸完成了一次沒有任何意義的會晤;
這晚,千諾算是還上了季星河的人情,季星河也坦蕩地接受了千諾還給他的人情。
然后他們默契地達成了一個兩人誰都沒有宣之于口的約定——要繼續做陌生人。
銀貨兩清,無賒不欠。
所有孤獨成性的動物,當他們避無可避地相遇在一起的時候,彼此之間最大的默契,就是絕不破壞彼此的孤獨。
“季星河。”
他走的時候千諾再一次叫住了他。
就算喝了酒,季星河也很清醒,他不是個會被酒精控制的人。
季星河轉頭看她,一雙眼睛在夜色里仍舊清澈明亮。
“謝謝。”千諾說。
這兩個字她對他重復過好幾次,不過覺得應該是最后一次了。
“你說過了!”季星河嘴角有弧度,看起來卻不像是笑容。
他轉過身,纏著白色繃帶的手在頭頂晃了兩下。
然后他就走了。
……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慢,直到千諾被醫生告知奶奶已經脫離了危險,她才好像覺得自己重新感受到了時間的流逝。
看著奶奶被推出ICU的時候,千諾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上前握住了奶奶的手。
千諾看著那雙手,滿是褶皺,長久臥病,讓原本飽滿的皮肉變得干癟。
那時千宇成已經忙完自己的工作,也已經在醫院跟千諾一起守了三天。
雖然三天里他們還是幾乎沒有說過話,但或許是因為兩個人平生第一次有了同樣的祈盼,所以三天的時間里,兩人頭一次算得上和平相處。
看著奶奶轉入普通病房之后,千諾感受到千宇成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她看見自己的肩膀在那一瞬間縮了一下,她毫不猶豫地躲掉了那只手。不知道為什么,內心生出一片荒涼感。
明明是親生父女,卻連一個這么簡單的肢體接觸都難以適應。
“最近錢還夠用嗎?”千宇成出聲問道。
他的聲音有些不自然,聽起來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千諾覺得,他應該也不太清楚,該怎樣假裝成一個不是每天都只會呵斥和指責的父親角色。
千諾沒說話,只點了一下頭。
“請了一周的假,落下的功課要好好補回來。”他又說,語氣里聽得出更加謹小慎微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