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書房里,劉益守看著眼前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幾乎跟陳慶之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此人便是陳慶之的兒子陳昕。
當年劉益守與陳慶之接洽的時候,與對方有過一面之緣,此人亦是隨同陳慶之北伐,而且還上陣殺敵過。
“是天子讓你前來的么此番懸瓠大勝,辛纂亦是被我俘虜,不日即將啟程將其押送到建康。”劉益守微笑說道,搞不懂陳昕來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
按道理說自己這一年來幾乎已經成為梁國的“邊鎮之光”了,要是沒他劉益守,梁國邊境不知道要糜爛成啥樣,只怕陳慶之也要出山去收拾爛攤子。
“劉駙馬用兵如神,在下一向敬佩不已。不過此番前來卻不是為了公事,而是為家父的私事。”
說完身材高大威猛的陳昕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劉益守。
拆開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劉益守心中了然,長嘆一聲久久沒有說話。
“家父身子一直不太利索,乃是北伐舊傷所致,只怕是時日無多了。如果劉駙馬有時間的話,可以走一趟建康,或許這就是見家父最后一面”
陳昕也是嘆息不已,欲言又止。不過他乃是帶兵打仗的將領,不作女兒家姿態,很快便收斂了情緒。
“這樣吧,外面在下雪。等雪停了以后,我親自押送辛纂奔赴建康,你也可以回去復命,如何”
劉益守面色平靜的詢問道。
陳慶之在信中說想見自己最后一面,他恐怕已經時日無多。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想不去也不行了。
“如此,那便拜托劉駙馬了。”陳昕拱手說道。此人比預想中的好說話很多,亦是翩翩有禮,陳昕覺得外界傳言劉益守驕橫跋扈之言,多半只是妒忌其年少功成名就。
畢竟,恨人有笑人無乃是人之常情而已。
這天夜里,劉益守沒有陪府里的妹子玩耍,而是一個人待在書房里沉思。
他記得史書上說侯景之亂前幾年,侯景帶著東魏大軍入侵銅山徐州地界,蕭衍派夏侯夔去支援,結果夏侯夔還沒出發,在當地鎮守的陳慶之就把侯景吊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幾乎是僅以身免。
足以見得那時候陳慶之的身體還是可以的,起碼指揮打仗沒問題。
而這一世,因為北伐的時間更長,受的暗傷沒好利索,現在陳慶之就已經撐不住了。雖說侯景之亂某種程度上算是“偶然事件”,但梁國的武力衰敗之快,幾乎趕得上自由落體了。
此番曹義宗被辛纂暗算,某種程度也算得上是這一現象的表征。簡而言之,梁國這棵老樹,能給自己的庇護越來越少,現在自己麾下眾將都是急不可耐的要“謀反”,看來,很多事情確實是要提前準備了。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聯想到陳慶之很快就會撒手人世,劉益守也忍不住唏噓感慨。
這對陳慶之而言,或許是一件好事。畢竟,陳慶之看到自己忠心耿耿效忠的蕭衍出家或者慘死,看到建康陷落,藩王內亂,看到自己想維護的梁國烽煙四起。
只怕也會痛心疾首,捶足頓胸而無能為力。
還不如提前離世,眼不見心不煩呢。
陳慶之不在,建康這里缺了一大塊,蕭衍必然會補人上位。可是上來的人能跟陳慶之一個檔次么
忠心的人沒能力,有能力的人心懷叵測如劉益守之輩,蕭衍的選擇還真是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