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窈棠才睡下不久,未到卯時,房中的其他宮女們就都已起了。
一旁的朝露未睡飽,又多瞇了一會兒,直到覺著有些來不及了,這才迅速地爬起來。瞧著邊上周窈棠睡得正香,便猛地搖晃著她的身子,對著她的耳朵口中喊道:“解語!解語你快醒醒,再不起就來不及了!”
周窈棠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口中呢喃道:“好朝露,你先去罷。姑姑準了我半日早假,再讓我睡會兒子。”
朝露想了想,點頭會意道:“昨夜我聽著本以為是誰起夜,原是姑姑喚了你去。那你便先睡罷,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我再來叫你。”
說完,朝露便趕忙換上了宮裝,一路小跑出了房間。
待朝露和其他的小宮女都出去了,整個廂房里頭只剩下周窈棠一人。她翻了個身,換了個舒適的姿勢繼續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周窈棠在半夢半醒間只覺得有一股強烈的光線打在自己的臉上,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外頭的天已大亮了,一束陽光正透過窗子不偏不倚地照射著她的被子上。
周窈棠感到身上的被子很厚重,應該是因著洛安京地處北方,為了冬天可以御寒,所以尚功局司制房的宮女們在里頭不僅填了不少碎布、蘆花和植麻的織物,還有用以增加厚重感的葛藤和茅草。六尚宮女畢竟是未來的女官們,所以待遇也算是不賴。
周窈棠往常在府中都是以鴨絨和鵝毛填被,她從未蓋過這樣的被子——又沉又重的,里頭的被里子很雜,塞得有些鼓鼓囊囊的,左右也不算平整,所以她睡得有些腰酸背痛。
剛睡醒的人都是有些迷糊的。周窈棠本想雙手一把將自己撐坐起來,沒想到她掌心一向下用力,一股鉆心的疼痛襲來,她這才憶起自己昨天凌晨剛挨的那頓竹板子。
周窈棠倒抽了一口涼氣,用手肘勉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低頭一瞧自己的掌心。
好在先前竹司膳幫周窈棠用藥油揉過了,只見此時她手掌上頭的腫倒是已經消下去了一點兒,但是那竹板子留下來的紅印兒卻依然很明顯。而被打得狠的地方微微發熱,明顯可見皮肉之中存了不少淤血,青一塊紫一塊兒的,還痛得有些發脹。
周窈棠嘆了口氣,用手肘撐著正要下床,這才注意到自己凌晨回來時忘記了更衣,她未曾換衣裳便睡下了。她的睡相本就不好,經過幾個時辰的輾轉反側,如今一身的宮裝已是皺皺巴巴的了。
沒有別的辦法,周窈棠心道干脆等下尋個熱水壺之類的物件兒,稍稍將衣裳燙一燙算了。這樣想著,她一下從被窩里頭鉆了出來,跳下了床。
一從溫暖的被窩里頭出來,她便感到房里冷颼颼的。入秋的洛安京已大有涼爽之感了,再加上周窈棠身上的又是件舊裝,所以便更添寒意。
周窈棠打了個哆嗦,正扭頭扶著鋪邊穿鞋時,這才驚喜地發現自己的枕頭旁邊放著一疊嶄新的淺粉宮裝和一雙新納的素履。
周窈棠想起昨日下午,陶掌膳曾見自己衣飾單薄,說待送完膳回來要帶自己去司衣房尋件新的秋裝宮服來。
昨日發生了那么些亂糟糟的事兒,回來之后誰都沒顧得上,一時間連周窈棠自己都忘了。沒想到今日一早起來,便見著自己的枕邊已放好了這件嶄新的宮裝,只教她心里頭暖洋洋的。
于是,周窈棠便馬上迫不及待地將自己身上的舊宮裝脫下,換上了這套新的。換衣裳的時候,她還得小心著自己的手掌,因為一觸到便疼,所以周窈棠只能用手指一點點地,緩緩將衣裳一層層地套在身上。
好在宮女的宮裝形制不算復雜,她又不需要換內里的里衣,所以只需穿上素織的中衣和外頭的淺粉外襦,再套上短袖的對襟半臂便好了。周窈棠一邊穿著,一邊十分慶幸自己的手指沒事,還能不帶痛苦地系這層層的系帶。
新的宮裝是一套半臂的齊腰襦裙,絲麻織就的布料之間還夾雜了一層薄薄的棉絮,她一穿上便感到比之前的那身暖和、厚實了不少。
換好了衣裳,周窈棠又將那雙素履套在了腳上,雖然感覺有些大了,但新履的鞋底很是厚實,加上陶掌膳似乎在里頭加了一雙軟墊,便彌補了不合腳的感覺。周窈棠的雙腳踩在上頭走了兩步,感到腳下的履又柔軟又輕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