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披起外套穿上雪地靴沖入了永夜,我知道這事情和我本無關聯,可如果她不來尋我,也許是可以見上姥姥最后一面的。
她哭得紅腫的眼睛和聲嘶凄厲的模樣像是重錘一下一下擊得我無法呼吸。下一刻就是躲到我的懷里哭成了淚人,我不知道該如何推開她,也許那一刻我的懷里才是最溫暖的吧。
X縣距離N市三百多公里,她決絕地打開車門的時候我本想阻攔,卻沒有理由。
大雪漫天像極了我們從N市回來的場景,那時候是她為我披荊斬棘所向無前,是時候該我還情了,只是…有點晚了。
我把她塞進副駕駛打著了火,設置了導航就朝X縣去,車廂內熱氣逼人,車外則是刮不盡的霜雪。還是當初的場面,高速自然是關閉的,從國道需要六個多小時。
透亮的遠光燈照著黑幕中洋洋灑灑的雪花,像極了一條不歸的路途,她無神地盯著前方面如死灰,不知過了多久她慘然說:“陳樵,你知道孤兒是什么意思嗎?”
我不知該如何寬慰,只是輕輕遞上紙巾:“請節哀。”
“就是接下來你遇到的每個人都是萍水過客,是寄存在世界上的孤魂野鬼,哪一天可能客死他鄉無人收尸的悲涼。”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希望你可以振作。因為這世間雖然不美好,可是你也是父母恩愛留下的火種,只有活得精彩才是他們最大的愿望。”
她倏然抬眸看我,復爾低下頭去接過紙巾。
“我舅舅家的表弟當初去世的時候還不滿十歲,因為頑皮從老家的房子上跌落摔在蓄水池的棱角上,當時…哪怕錯開十公分的距離都會活命的,可是上天似乎不愿意有任何的偏差。”我認為此時此刻莫大的寬慰都是無用的,如果揭開相同的傷疤去講給對方,可能會好受些,就如同她當初給我講父母的事情。
她呆呆地看著我,并不說話。
“當時也是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借了不知多少錢,最終人財兩空。他去世前難過痛苦的模樣我仍舊歷歷在目,他一直很懂事,看我們流淚的時候還在笑,好像…好像在寬慰我們說,不要哭了,如果上天定要帶我走,我希望你們可以微笑著送我,因為我此生欠你們的太多,不忍心走的時候還讓你們難過。”我說著說著鼻頭微酸,眼里有幾分模糊。
“你說他那么大的孩子,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有大好的年華去成長,但天不遂人愿。”
她聽著聽著手輕輕放在我的手背上緩緩握緊,但還是哽咽著:“神龜雖壽猶有竟時,八十高齡沒有疾病和痛苦。都說人年紀越大,心會越來越遼闊,可姥姥那么大的歲數還要每天被幾個舅舅爭奪財產和一些雞毛蒜皮小事弄的心神俱疲。也許…就這樣走也算是一種釋懷吧。相比于你…表弟…”她沉默著沒有再說下去
“如果這次我走了,就真的不會再回去了,我忘不了媽媽被幾個舅舅舅媽折騰嫌棄的樣子,我和他們更沒有情感可言,就像你說的我該堅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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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沉默著,一直到她緩緩睡下。
那天晚上趕了一夜的路,終于在天空破曉時分到了她的老家。
大別山區的村落經濟落后,民風也不算淳樸,當切諾基開進村口的那一刻很多人都嘆為觀止指指點點。當知道是回來奔喪時,竟然攔在車前索要錢財。
我遠遠看著她在靈堂前磕頭流淚,卻始終沒有和別人說半句話語,她最后的寄托徹底消亡,那么人寄托消亡的時候內心會想什么?